人偶一般精緻乖巧的小姑娘很快俘獲了長輩們的慈愛之心,她一點也不像是才失去母親不久的孩子,家人之間的隔閡很快就在她八面玲珑的撒嬌讨巧中悄然消融。
夜晚的蟲鳴在耳畔一陣又一陣的聒噪個沒完,真田和望月雪在家附近的公園裡練習爺爺教的劍術,周圍的蟲鳴實在太吵,真田又太過于專注,居然沒注意到黑暗中緩緩靠近的人影。
尖刀冷冽的寒光在真田面前亮起,歹徒獰笑着畢逼近,他的大腦卻一片空白。
突然,有什麼東西用力的撞了飛了他,真田跟随着慣性向一邊翻滾,他這時才從短暫的無措中回過神來,隻見望月雪用手中的竹劍擋住了歹徒的匕首,對方因為太過用力,刀刃卡在了竹劍中。
“快走!”
望月雪大喊一聲,猛地松開了竹劍,她飛奔過去,趁着歹徒還在瘋狂甩動着卡住的匕首,一把拉住真田就往茂密的小樹林裡跑去。
樹林裡面沒有路燈,四周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但望月雪仿佛一隻夜行的貓,靈活的帶着他在裡面穿行,甚至連一根掉落的樹枝都沒有踩到。
他們跑了好一會兒,望月雪才摸索着在一棵樹前停下腳步,壓低了聲音說道:“弦一郎,你會爬樹吧?”
“嗯。”真田不敢發出太大的聲音,低低的應了一聲。
這時候兩人的眼睛都已經适應了黑暗,真田隐隐約約能看見面前粗壯樹木的輪廓。望月雪蹲下身在面前的地上翻找了一會,将一塊兩個巴掌大的沉重石塊塞到了真田手上。
“把這個兜在衣服裡帶上去。”望月雪說。
其實她也不想麻煩别人,但奈何她身上穿的是T恤和短裙,隻有真田穿的是寬大的運動服,可以将石頭帶上去。
“你要幹什麼?”真田感受着手中棱角分明的石頭,心中升起一絲不祥的預感。
但望月雪并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也沒有給他進一步思考的時間,而是先一步靈活的攀上了樹枝,然後将自己的手遞了過來:“快點,那家夥要追上來了。”
真田沒有辦法,隻好用衣服裹住石頭,一手抓住樹幹,另一手拉着望月雪奮力爬了上去。
那個歹徒來的很快,盡管他沒有帶手電,還是利用打火機微弱的光線跌跌撞撞的追了過來,他臉上顯露出惡犬撲食一般暴躁的表情,動作粗暴地四下尋找。就在那人走到他們藏身的樹下的一瞬間,他仿佛感應到了什麼一般,緩緩地擡起了頭。
真田的心髒頓時被高高吊起,他渾身冰冷,宛如一條被扔上岸的魚,無法呼吸。
然而下一秒,真田隻感覺自己懷裡的重量一輕,耳邊傳來什麼重物墜地的聲音,緊接着就是一聲短促的悶哼。真田低頭看去,那個兇惡的男人已然被突如其來的襲擊壓趴在了地上,而望月雪正抱着那塊石頭,坐在男人的肩膀上,她舉起手中的石塊,毫不猶豫的朝着男人的腦袋猛砸下去!
一下兩下三下......
男人的腦袋立刻血花贲濺,四肢痙攣的抽搐着。
望月雪卻沒看到一般,手上動作不停,那機械的利落的樣子仿佛訓練了千百次一樣自然,直到男人徹底沒了動靜,她才扔掉了手中的石頭。望月雪回頭望向樹上的真田時,他清楚的看到,那雙冰藍色的眼睛裡滿是漠然,女孩臉上沾了血迹,她卻全然不在意,隻将那些東西都蹭在了男人髒兮兮的外套上。
“走吧,我們回去。”望月雪的聲音很平靜,就像是每一個平常的夜晚和真田一起回家吃飯那樣正常。
真田幾乎是從樹上摔下來的,他瞪大了眼睛看着站在面前宛如惡魔的女孩,顫抖的指着地上的男人:“你......那個人......”
望月雪瞥了一眼癱在地上的的帶歹徒,然後說道:“沒事,還沒死呢。”
那天他們回到家的時候,真田的爺爺和姑姑都吓了一跳,真田杏裡慌張的抱着望月雪,急的幾乎要哭出來,可望月雪隻是微笑着輕輕拍打着舅媽的後背,對她說什麼事也沒有。
那一刻,真田隻覺得毛骨悚然。
後來他們還是報了警,但等到警察跟着望月雪來到小樹林的時候,那個歹徒早就因為失血過多,變成了一具僵硬的屍體。
由于他們當時年紀都還很小,警察隻當是孩子們為了自救下手失了分寸,并沒有予以追究。
當晚姑姑就帶着望月雪乘坐最後一班飛機回了意大利,隻有真田至今都記得,他問望月雪她是不是一時失手,沒有意識到這麼做的嚴重性時,女孩那個殘忍的微笑。
“我當然是故意的。”望月雪冷冷的勾起唇角,伸出手指輕輕點了點自己的後顱骨,“這裡,可是要害哦。不過你放心,那個人大概是沖着我來的,不會連累到真田家。”
這麼多年過去,真田依然會想起那個月光慘白的夜晚,會想起望月雪那雙冷漠的眼睛,他本以為他們兩個這輩子都不會再有交集,卻沒想到會在同一所學校裡再次遇見她。
再次出現的望月雪變了很多,不再像小時候那樣活潑愛笑,她像是無波的古井,沉默的看不出悲喜。可真田還是本能的警鈴大作。
“我也沒想到,你這種天真的家夥居然能活到現在。”望月雪仰頭看着已經比她高出許多的少年,語氣淡淡的還擊,“還真是個奇迹。”
說完望月雪便不再理會真田,她緊了緊身上披着的外套,對幸村說:“謝謝,外套我明天洗幹淨還你,今天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真田就站在那裡,沉默的看着望月雪與他擦肩而過,他很想說些什麼,但就像十年前一樣,張了張嘴,最後卻什麼也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