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來不及顧慮禮儀大防的頃刻間，燕舟衍脫口喊出的，是他聽了無數遍的，象征着關系親密的昵稱。

項翛年下意識的，順着燕舟衍的叫喊聲，望了過去。

然後，就對上了燕舟衍那雙，噙滿了她看不透的，潤澤了慌亂，邊緣的猩紅愈發明豔的黑瞳。

一般、沒有特殊的情況下，一道傷口，汩汩的紅色血液，不可避免的，會讓生活在和平時代的普通人，慌神。

但其實，每個月都會在那麼幾天，見證從自己體内流出來的經血的項翛年，并沒有旁人預想當中的慌張，甚至，項翛年比周圍幾個神色緊張望着自己的護衛們，還要來的，冷靜。

項翛年甚至還覺得，燕舟衍的眼睛，就像是，隻有在限定而苛刻的條件下，才能窺見其中，如繁星般璀璨的動人光芒。

紅到發黑的寶石，隻為特定的角色，展現出柔軟的觸動。

好漂亮……

在傷口的刺痛下，大腦愈發清明的項翛年，盯着燕舟衍的那雙眸子，如是想到。

“刺客受死！王爺！”

一路快馬加鞭，領着隊伍在山林中風馳電掣的蕭泠，在遠遠地看到懸崖邊的場景時，當即一個飛身下馬，揮舞着手中憤怒的利刃，想要以最快的速度，奔到燕舟衍的邊上。

“可惡，援兵來了！撤退！”

早就有退卻之意的黑衣人老大，注視着即将到來的黑壓壓的軍隊，立刻，毫不猶豫的，帶着他為數不多的人馬，往他自己私心計劃好的逃亡路線奔去。

“頭！”

幾個體格高大的黑衣刺客，收刀入鞘，直接上樹，跟在已經逃得遠遠的那一批刺客的後面，同時，催促着還拿着大刀，舞得虎虎生威，同燕舟衍鬥争的首領。

“可惡！”

理智清楚，他現在該撤退，但這首領，就是咽不下這一口氣，一招又一招，把瀕臨力竭的燕舟衍，一步又一步的，往懸崖的邊緣逼退。

“頭！”

樹上不斷發出來催促的聲響。

可那首領，好像着了魔一樣，殺紅了眼，不聽不勸，隻知道，舉起手中的大刀，把燕舟衍逼到懸崖下。

近了，近了，更近了！

老子要你死！

“去死吧！”

即将成功把燕舟衍逼下懸崖的首領，瞪着布滿紅血絲幾乎要爆出來的眼睛，笑得殘忍又獰惡。

“危險！”

高手過招。

燕舟衍和那羊大國的首領，在争鬥間，腳下轉移，早就遠離了項翛年和護衛們，但依舊在斷壁陡峭的懸崖邊上，在旁觀者每每捏一把汗的時候，大開大合的，拼命厮殺。

随着那羊大國首領的一聲怒吼，一聲沉重而清脆的兵器交錯聲，繞過崖邊呼嘯的風聲，響亮的，傳遞到衆人的耳中，同時，燕舟衍也似乎，被逼得，了無招架之力。

隻要一步，燕舟衍就會跌下懸崖，命喪黃泉。

“哈！你們就隻能眼睜睜地看着，你們的英雄，就在今天隕落，受死吧！！！”

舍不得放過這一寸能直接将燕舟衍緻死的瞬間，來不及調整自己的呼吸，那首領，揮舞着嗡鳴的大刀，再度朝燕舟衍砍去。

“呵……”

可在對方的大刀落下來之前，處于絕對劣勢的燕舟衍，卻笑了出來。

之前，燕舟衍的确是耗盡了體力，但對方，對他侄兒侄女殺機在前，又對無辜的項翛年下手頗重，還對他的手下兄弟們趕盡殺絕……也屬實是，惹怒了他。

然後，燕舟衍一邊應對着對方的殺招，一邊調整呼吸，擠出體内殘存的一份力量，尋找時機……就是現在！

燕舟衍腳下輕移，一個旋身，借力，從那首領的身邊，一步，從危險的懸崖邊緣上空，翻身就到了安全地帶。

而後，在對方難以置信、幾乎滲出血來的目光中，在對方已然彎至極限的腰骨最薄弱處，奮力一擊。

角色轉換。

那首領高大沉甸甸的體格，帶着自己，沉沉的，往懸崖下方墜去。

身體一輕，在耳邊充斥着幾乎割裂軀體的風聲中，那首領腦子裡想着的，就是——燕舟衍的實力，竟然恐怖如斯……

不對，死也要拉個墊背的！

那首領，垂死掙紮，在消失在衆人眼前的零點幾秒裡，腹部用力，用他的腳，去勾燕舟衍。

尋常人，隻需往後退一小步，便可離開那首領的“陪葬勾”的範圍。

但燕舟衍的體力，早在先後的厮殺當中，消耗殆盡。

方才的奮力一擊，讓勉強支撐着自己的燕舟衍，再也擠不出任何氣力。

然後，燕舟衍被帶下去了。

“啊……這可真是……”

燕舟衍呢喃着，沒想到自己竟然會是這樣一種窩囊的死法……可能他自己也覺可笑，在這生死的邊緣，竟然淡然又譏諷的，笑出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