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Chloe結束表演,宋伊恩便孤身走去了洗手間。
當他打開一扇隔門時,恰逢身邊有人從廁所的隔間中走出。
宋伊恩隻察覺到動靜,卻沒有注意到那人瞥了自己一眼,随即就震驚地定在了原地。
一分鐘後,宋伊恩推開隔門,正打算去洗手,就看見洗手台旁——靠坐着一個懶洋洋的年輕男人。
隻見男人勾起一抹冷笑,眉眼低壓,像極了兇狠的老鷹。
宋伊恩完全不認識他,隻能感受到這人身上壓不住的跋扈氣焰……他和遊輪上的很多人都不一樣,充滿了鋒芒,比Manfredi還要更讓人感覺危險。
宋伊恩不自覺做了個吞咽的動作,心裡惴惴不安,在男人的注視下走向了最角落的洗手台。
年輕男人踱步靠近,直勾勾盯着宋伊恩的側臉,目光晃過他的藍鑽耳釘。
那雙鷹眼中立即劃過一道戾光。
“混得不錯啊……”男人伸手觸碰宋伊恩的耳垂。
宋伊恩滿臉厭惡地躲開,剛想開口——
“宋伊恩?”男人歪了歪腦袋,笑容帶着玩味,“居然能在這兒見到你,真是緣分呐……”
宋伊恩緊蹙着眉,費解又不安。
“這是找到新爸爸了,還是媽媽?嗯?”男人揚起單邊的眉毛。
令人窒息的壓迫感讓宋伊恩毛骨悚然,他張了張嘴,卻吐不出一個字來。
“不是孤兒嗎?”男人逼近宋伊恩,伸手握住了他的肩膀,低聲道:“你們真是好大的膽子……ACE倒閉,老闆進局子的事兒聽說了沒?回去告訴你的金主,下一個就是他。他最好自己老老實實滾來我腳邊,給我磕頭、舔鞋、認罪,要是我心情好了,也可以讓他死得痛快點。”
男人松開宋伊恩,反手拍了拍他的臉頰,“聽懂了?”
冷汗争先恐後地往外冒,宋伊恩不自主地扶住了身後的牆,連呼吸都變得十分艱難。
下一秒,男人毫無征兆地甩了宋伊恩一巴掌。
宋伊恩的臉頰開始燒疼,本就奄奄一息的憤怒徹底被恐懼澆滅,他愣在原地,隻是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睛。
“我在問你話。”男人面無表情地說,“讓你的糖爹滾來和我磕頭謝罪,聽懂了嗎?”
宋伊恩攥緊了拳頭,滅頂的屈辱簡直快要将他摧毀。
這時,他們不約而同地聽見——門口傳來鎖扣搭上的聲音。
男人皺眉回頭,宋伊恩也本能地投去視線。
隻見俞景坤從容地将洗手間大門反鎖上,冷冷道:“找我有事嗎?”
男人怔愣了一秒,随即反應過來。
俞景坤帶着陰沉的寒氣逼近,他毫不避諱地将男人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于是低頭扯出一抹譏笑,“要我磕頭謝罪?什麼罪?”
男人仰望着俞景坤,臉色千變萬化。
最終,他壓抑下怒火,冷笑道:“原來是你。好吧,萬連叔和我爸到底是戰友,我們也算半個兄弟。算了,你玩得開心就行。”
他說完就繞開俞景坤,離開時拳頭已經捏得發白。
失去了那個男人的遮擋,俞景坤完完整整地立在了宋伊恩眼前。
揍。他。俞景坤用口型無聲地說。
見宋伊恩一臉迷茫,俞景坤舉起拳頭,指了指身後的人。
刹那間,宋伊恩覺得耳畔嗡嗡作響,他看向那個男人離去的背影,熊熊怒火在胸腔燃燒起來。
他才發現原來自己那麼生氣、那麼憤怒,剛才被恐懼壓抑的全部情緒都開始呐喊叫嚣。
俞景坤又動了動嘴:沒。關。系。
宋伊恩仿佛看見一道隐形的圍牆轟然倒塌。
他短暫地失去了思考能力,不自覺邁出步伐,死死盯着男人的後背,攥緊的拳頭因為極緻的怨憤而發着抖。
下一秒,一記重拳砸在了男人的後腦勺。
一聲慘烈的痛叫随即爆發——
在男人回頭的半秒時間裡,俞景坤迅速擋在了宋伊恩身前。
隻見那個年輕男人一邊爆罵着粗話,一邊怒不可遏地掄起拳頭——卻被俞景坤牢牢扣住手腕,按在了冰冷的大理石牆上。
“你他媽瘋了!!”男人低吼道,“你他媽還真以為俞萬連能保你?操/你媽的,信不信我讓你的破公司滾出中國?老子分分鐘把你驅逐出境!!”
俞景坤一把抓起男人的頭發,逼迫他後仰起頭。
“那你不妨自我介紹一下,讓我看看你有多厲害。”俞景坤說。
男人雙眼充血,明顯哽了一秒,“操……還不放開?!”
“我爸的戰友啊……我想想,你姓白?任?陳?付?”俞景坤眯着眼睛,看見男人的眼底閃過一抹異樣,了然道:“姓付?”
“你他媽找死……”男人猙獰地低吼。
“松開你之前,為了你好,我提醒一句。”俞景坤皮笑肉不笑道,“這裡是香港,不是大陸。”
說完俞景坤便松開他,并十分貼心地替男人打開了洗手間的大門。
男人臨走前還瞪了宋伊恩一眼,甩下一句狠話才離開。
可能是揍了他一拳卻沒有付出任何代價的關系,也可能是俞景坤在的關系,宋伊恩覺得自己沒有剛才那麼害怕了,隻是屈辱和憤怒仍然淤積在胸口……
他隻能反複回味剛才掄起拳頭的瞬間,手背的疼痛可以證明他為自己做出了反擊,這樣一想,宋伊恩的心情才好受了很多。
俞景坤看着宋伊恩的臉頰,因為粉底液的遮擋而沒有泛紅,可他的耳朵上卻有兩道微微發紅的指印。
心髒忽然一陣一陣地抽疼起來,俞景坤低頭緩緩舒出一口氣。
宋伊恩擡眼偷瞄着俞景坤,心裡複雜極了……
又丢人、又生氣、又難堪、又尴尬……
洗手間裡安靜得令人發怵。
良久,宋伊恩小聲開口:“那個是不是你之前說的……買家?”
“看樣子是吧。”俞景坤歎聲道,“比想象中的好辦一點,你不用擔心。”
比想象中的好辦?“……什麼意思啊?”
俞景坤看着宋伊恩迷茫的雙眼,頭疼了一瞬,嘗試解答:“Ace的大額交易名單都是保密的,但如果買家的背景不夠硬,也不是不能查到。”
宋伊恩點點頭。
見他聽懂了,俞景坤接着道:“我之前試着查過,還拜托了洲廷,你記得洲廷嗎?”
宋伊恩的腦海裡立刻有了一張人臉,随即點點頭。
“在加州的時候,主要是洲廷在幫忙,不過還是一無所獲。我們猜測應該是上面的人,所以就停止追查了,因為查到了也隻會惹禍上身,對你也沒有好處。如果不是最糟糕的情況,我也不會讓Ace拖着你……”俞景坤觀察着宋伊恩的反應,拍拍他的後背道:“但隻是個小孩,還是認識的人,所以沒關系。不用擔心。他這次應該是跟着他媽媽來的。”
宋伊恩消化了好半天,才艱難地點點頭,“知道了。”
“遊輪上有房間,要去休息一會兒嗎?”俞景坤問。
宋伊恩搖搖頭。
俞景坤抿起唇,看向腕間的手表,“還有一個半小時才靠岸。”
“嗯,沒事。”
宋伊恩松開扶着洗手台的雙手,站起身的瞬間,才發現腳底闆一陣發軟。
萬一那個人還在外面等着他怎麼辦……
萬一回去了又撞見怎麼辦……
萬一以前的事被他公之于衆怎麼辦……
以前的事……
為什麼受害者是他,感到羞愧的也是他?宋伊恩絕望地定住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