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伊恩在沙發上坐下,拘謹地并着雙腿,在偌大的酒店套房中顯得格外渺小。
他看見窗外的夜燈如同星點,溫泉池冒着熱煙,遠方是海,鵝毛大雪在黑幕中飄搖……
宋伊恩剛從異國的警局裡出來,那裡昏暗、冰冷、充斥着恐懼,他還被收走了手機和證件。所以看着眼前的景象,宋伊恩有種從地獄到天堂的不真實感。
昂貴豪華的酒店,夢幻美麗的景色,這些都是宋伊恩很多年沒有體會過的。在他的世界裡,幾乎一切華麗浪漫的事物都和俞景坤這個人有着緊密關聯。
隻是從前的宋伊恩覺得那浪漫像一杯醉人的甜酒,而如今卻成了一盞孤冷的空杯。
俞景坤靠着宋伊恩坐下,柔聲問:“不熱嗎?要不要脫外套?”
宋伊恩看他一眼,脫下外套後,又繼續看向窗外。
雪越下越大了。
“明後兩天是極端天氣,航班可能會延誤或取消。”俞景坤遞給他一瓶水,“出行應該也不太方便了。”
宋伊恩接過水,喝了一口才放下。
“明天上午他們會把你的證件和手機都送過來。”俞景坤說。
宋伊恩愣了一秒,然後點點頭。
俞景坤定定地望着宋伊恩——美目半垂,溫潤俊朗的側臉猶如白月,讓俞景坤終于覺得這間套房有了一絲暖意。
前不久在警車裡,宋伊恩想了很多。
他在想,莫非剛才的鬧劇不是因為俞景坤?
是他太倒黴嗎?
還是因為程香詩?
但看見俞景坤的瞬間,一切猜想都不攻自破了。
事到如今,宋伊恩已然沒有了憤怒的力氣,他覺得自己像一片随波逐流的葉子,渺小又無力,沒有被流水沖碎已是萬幸,又談什麼逆流而上呢?
“我想報個平安。”宋伊恩小聲說。
“好,我叫人去說。”俞景坤摸摸他的腦袋,“休息吧,浴室裡有睡衣。”
宋伊恩環顧四周,隻看見了一張大床,“隻有一張床?”
“我睡沙發。”俞景坤笑道。
宋伊恩本來不想洗澡,但一走進浴室,渙散的大腦就作出了本能反應……等到他已經脫去了上衣,才愣了愣。
糾結幾秒後,宋伊恩還是走進了淋浴間。
短短一小時的功夫,剛才和李洛嚴在酒店裡的溫存就像是很久遠的回憶了。
宋伊恩揚起臉,迎着細雨般的水花,眼淚順着水珠一同滑下。
未來,忽然變得很缥缈。
他原本計劃好了要和李洛嚴同居,要換一個更大的房子,要努力工作,要賺很多很多錢,讓李洛嚴的父母可以對他稍作放心……
但現在他卻有一種悲涼的預感。
俞景坤準備的睡衣是一件寬大的白T恤,這是宋伊恩一直以來的睡覺習慣。
宋伊恩套上衣服,光着腿走出去,快步鑽入了被窩裡。
酒店的床很舒服,即便宋伊恩心神不甯,也架不住困倦,慢慢沉入了睡眠。
還沒睡多久,宋伊恩就被熱醒了。他夢到自己被壓在了火焰山下動彈不得,然後痛苦地睜開了眼睛——
昏暗中,他看見自己的雙手搭在一對飽滿結實的胸膛,熟悉的體溫和香氣将他緊緊環繞。
宋伊恩下意識以為是李洛嚴,但很快,他反應過來——
俞景坤。
宋伊恩猛地推開他,然而,下一秒,俞景坤收緊了懷抱,在宋伊恩的額間輕輕落下一個吻。
“你幹什麼!”宋伊恩崩潰大喊,剛睡醒的嗓音幾乎破音。
俞景坤沉了口氣,沒有說話。
“你能不能别這樣……”宋伊恩用哀求的口吻說:“我有男朋友了,我真的求你了,你能不能别——”
“你覺得他還會想和你在一起嗎?”俞景坤幽幽道。
宋伊恩的心髒仿佛被重重錘了一拳。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這才安靜了下來。
是啊……
誰能受得了自己的男朋友像這樣三番兩次地被前任糾纏,且無人有還手之力呢?
而且……他真的還能再見到李洛嚴嗎?
想到這裡,宋伊恩忽然覺得大腦一黑,絕望到了極點。
俞景坤無奈地歎息一聲,揉了揉宋伊恩的頭發,“隻抱一會兒,好不好?”
宋伊恩推搡他,“你、不是睡沙發嗎?”
“嗯,沙發很難受。”俞景坤低啞道。
“那我去睡沙發。”宋伊恩說。
俞景坤又揉揉他的腦袋,“乖一點。”
“……”宋伊恩倒吸一口氣,“你到底想做什麼?”
“不會做你不開心的事。”俞景坤緊緊抱着宋伊恩,大手揉撫着他的後背,那力道像是要将人揉進身體裡。
宋伊恩在他懷裡顫了一下,咬牙切齒道:“你現在就在做我不開心的事。”
俞景坤低聲笑了,“我覺得你挺舒服的。”
宋伊恩心一橫,伸手抓起俞景坤的頭發,用力一扯,憤憤道:“放開我。”
俞景坤才淺眠了沒多久,疲憊不已。他閉着眼掰開宋伊恩的手指,然後幹脆将那手臂挂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幾秒之後,宋伊恩反應過來這個姿勢有多暧昧,觸電般抽回了手臂。
“下周三,我直接從濟州飛巴黎。”俞景坤不疾不徐地說,“然後小陳送你回上海。”
宋伊恩皺起眉頭,“……我周二有工作。”
“那周二送你走。”俞景坤頓了頓,勾着笑容道,“不過,要親我一口。”
……你怎麼不去死?宋伊恩在心裡說。
俞景坤捏起宋伊恩的臉,輕輕啄了口他的嘴唇,笑道:“成交了。”
宋伊恩皺着眉頭,做出欲将呲牙的表情。
俞景坤卻笑彎了眼,“真漂亮。”
神經病。宋伊恩心想。
俞景坤忽然覺得困意全無,盯着宋伊恩紅潤的嘴唇,又俯身吻了他一次。
宋伊恩隐忍許久的怒火爆發了,他開始激烈地掙紮,而俞景坤直接掐住了他的後頸——宋伊恩本能地縮起肩膀,下一秒,被俞景坤托起雙腿抱到了身上。
俞景坤抱着他坐起來,懶洋洋地靠在床頭,勾着從容的微笑。
宋伊恩剛想爬起身,手臂又被用力一扯,倒回了俞景坤的胸膛。
“别動了。”俞景坤啞着嗓子說。
宋伊恩怔愣地趴在他身上,雙手還被人牢牢扣在背後。他真覺得自己像一個被迫繳械投降的犯人,隻好窩囊地說一句:“我想起床。”
“餓了?”俞景坤揚起眉毛。
“呃,嗯。”宋伊恩撒謊道。
“小騙子。”俞景坤笑了,“你知道現在才幾點嗎?”
“……就是餓了。”宋伊恩窘迫地掙紮着,“我要起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