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個月,剛辦完的離婚手續。”
俞景坤說得溫柔極了,但依然拽着宋伊恩的手腕不放。
那雙丹鳳眼像是在盯着獵物,眼裡的欲望不加掩飾。
俞景坤又道:“辦手續的時候,我一直在想你。”
這張嘴說什麼鬼話都冠冕堂皇。
三年的時間足以讓宋伊恩恢複神智,他根本不信。
“你想幹什麼?”宋伊恩掙紮着想抽回手。
“找你占蔔。”俞景坤笑着說。
“你拽着我,我怎麼占蔔?”宋伊恩冷漠道。
“抱歉。”俞景坤立刻松開,“是我不好。”
宋伊恩深深呼吸。
他知道現在起身走了也沒用,還不如把這錢掙了。
“你要測什麼?”宋伊恩從背包裡拿出三副卡牌,“1000可以問4個事件,但如果有更詳細具體的小問題,每個要再加收100。”
俞景坤眯起笑眼,“感情。”
宋伊恩頓了頓,不耐煩地歎了口氣。然後迅速切起牌來。
他在桌上擺出十字架型的排陣,逐個翻開。
俞景坤饒有興緻地仰着下巴,視線落在中間的卡牌上。
“Devil,看起來不是什麼好消息。”
宋伊恩不理他,自顧自說:“近三個月有舊人回找的訊息,會因為過往做的事惹上一些麻煩,可能會持續到明年。注意财務糾紛。”
俞景坤打着哼哼,微笑着端詳宋伊恩的臉——他垂着腦袋,鼻梁挺拔光潔。隻是看着宋伊恩,他的心情都變得很愉悅。
宋伊恩還在繼續解讀,可俞景坤左耳進右耳出,他看着那雙紅潤的嘴唇開開合合,隻記得那裡很柔軟,是肉嘟嘟的。
不一會兒,他的視線又落在了宋伊恩纖細的脖子上,宋伊恩穿了件黑色毛衣,襯得皮膚雪一樣白。俞景坤記得他的皮膚很敏感,稍稍用力就會留下紅痕。
宋伊恩滔滔不絕了許久,然後擡起頭,看見俞景坤含笑的注視。
“說完了。”他冷冷道。
“嗯。”俞景坤懶洋洋地笑着,“好厲害。”
“還有什麼要問的?還有三個事件。”
俞景坤不假思索道:“問問你還喜歡我嗎。”
“這個不用抽牌。我本人就可以告訴你。”宋伊恩平靜地說,“不喜歡。”
俞景坤絲毫不惱,“那你問問,我有多喜歡你呢。”
“……你能正常點嗎?”宋伊恩忍無可忍,翻了個白眼,看向窗外。
“開個玩笑。别生氣。”俞景坤低低笑了,“說認真的。看看我最近能賣掉浦東那邊的辦公樓嗎。”
宋伊恩一言不發地洗牌,沒過一會兒,一張卡牌彈出來。
“你沒打算賣。”
“哇。”俞景坤的眼底閃過一抹驚訝,“這都被你看出來了。”
宋伊恩懶得計較,直言道:“還有一個問題。”
“嗯?”俞景坤歪了歪頭,“我隻問了兩個,不是還有兩個嗎?”
“問我喜不喜歡你也算一個。”宋伊恩冷漠地說。
“沒抽牌也算?”俞景坤笑了,“那好吧。最後一個問題。”
他朝前努了努身子,溫柔地折起眼眸,對宋伊恩說:“晚上有時間一起吃個飯嗎?”
宋伊恩騰地站起來,一把抓起卡牌,胡亂塞進包裡。
“沒有。”
他一字一頓地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
宋伊恩一鼓作氣,順着閑靜的老街走出了很遠,終于,他在一棵梧桐樹旁蹲了下來。
秋葉被風刮得簌簌作響,陽光透過樹葉,斑斓地落在地上。
心跳好快,好快,好快……
世界安靜得隻剩下風和心跳聲。
宋伊恩無數次幻想過會在某條街上偶遇俞景坤。有時他站在地鐵上看廣告牌向後飛馳,還要提醒自己,俞景坤從來不會坐地鐵,不要妄想了。
其實這一年來,他都快要放下了。
盡管一切都是虛假的,但宋伊恩仍然對他念念不忘。因為在泡影被戳破以前,根本就尋不着一丁點兒蛛絲馬迹。
俞景坤願意扶他上青雲,也願意耐心地陪他做任何生活瑣事。
他從來沒有生過氣,任憑宋伊恩氣急敗壞時如何說刺耳的話,俞景坤最多也隻是用蠻力扣住他的手腕,抱住他,親吻他。
直到宋伊恩冷靜下來,他才好聲好氣地開始分析利弊,分析對錯。
宋伊恩躺在他懷裡,時常聽着聽着就意識到是自己無理取鬧。然後翻身埋在他的胸膛,嘟囔着:“哥哥,對不起。”
那麼溫柔,那麼甜蜜。三年的朝夕相處,他們甚至有一個屬于自己的家。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
忽然,宋伊恩眼前的那片陽光中,多了一抹高大的人影。
人影漸漸降下來,是那個熟悉的嗓音:
“這三年,我一直在洛杉矶,沒有機會回來。”
風又簌簌地響起。
“伊恩,我很想你。”
有一瞬間,宋伊恩的眼前模糊了,他什麼也沒說,落荒而逃。
那天回家後,宋伊恩一覺睡到了半夜。
他夢見自己在那棵梧桐樹下,轉身抱住了俞景坤。他哭濕了俞景坤的衣服,聽對方訴說自己的苦衷,還說,他們可以去美國結婚……
醒來的時候,淚水積滿了鼻梁,枕頭濕了大片。宋伊恩蜷縮着抱住自己,抽了魂似的,呆呆地注視着一片虛無。
明明已經忘記了。
良久,宋伊恩才把手伸出被褥,摸索着手機。
屏幕顯示有三個陌生未接來電,出自同一個号碼。想也知道是誰。
理智上,宋伊恩知道自己應該立刻拉黑這個号碼。但他剛從那個缱绻的夢裡醒來,所以他的手指久久騰空在拉黑鍵之上,無法按下去。
這時,那個号碼撥來了電話。
一顆豆大的淚水橫流而下。
宋伊恩接起來,将手機放在耳朵上。
電話那頭響起了熟悉的、極富磁性的嗓音:“伊恩?”
宋伊恩沒有說話。又一顆眼淚滾落下來。
對面像是慶幸似地歎了口氣。
“不願意見面的話,我們可以在電話裡好好談一談嗎?”
俞景坤此時正在酒店,俯瞰着燈火通明的夜上海。偌大的套房裡寂靜不已,隻有電話那頭傳來虛弱的呼吸聲音。
他等了許久,才繼續道:“伊恩,以前的事有很多誤會,你可以不原諒我,但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好不好?”
“能有什麼誤會?”宋伊恩的嗓音像剛睡醒那般柔軟,帶着啞啞的鼻音。
很多年前,俞景坤熱衷于聽他剛起床時,小貓似的哼咛。
宋伊恩的聲音很好聽,清亮卻具有少年的力量感。
在他們尚未确認關系時,俞景坤就肖想過,這樣好聽的嗓音在最脆弱最親昵的時候會變成什麼樣子。帶着哭腔求饒的時候又會變成什麼樣子。
想到這裡他便喉結滾動,口中幹澀。
回憶戛然而止。
電話裡,宋伊恩清了清嗓子,冷聲說:“俞景坤,我警告你,不要再來打擾我。我挂——”
“我愛你。”俞景坤難得急促地說,“我愛你,伊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