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那年，姜見淩十五歲。

時值深冬，寒風凜凜，她腳踩新一代虎王登山靴，約上幾位好友，來到雪山度假。

大家圍坐在篝火旁，交談着最近發生的新鮮事。

她們沒有注意到，在噼裡啪啦的柴火聲中，一隻小強昂起了高貴的頭顱。

“虎王争霸，舍我其誰？”姜見淩語帶興奮，從一塊山石上跳了下來。

虎王掠過，一道幾不可聞的吧唧聲響起，在寒風之中并不突出。

隻是世上又少了隻小強。

姜見淩毫無所覺，她一心想給大家推薦自己的登山靴。

“瞧咱這鞋底，山路跑了一圈，分毫未損。”她贊歎不已。

緊接着，又擠眉弄眼，換上營業微笑：“報我媽媽名字，立馬享受九折内部價，隻要三百八，新款虎王帶回家，買不到吃虧，買不到上當，你們就沒有一點點心動嗎？”

小妹捧哏道：“心——動——”

影像中的姜見淩露出滿意的笑容，開始東踩西踩。

“瞧咱這厚度！

“瞧咱這防風能力！

“寒風如刀，我自逍遙！”

旁邊烤火的顧岩和林長青對視一眼，搖了搖頭。

“地上滑，小心點。”林長青囑咐道。

“想防滑？還得看咱們虎王！”姜見淩一聲大喝，就地給大家表演了一套拳法。

表演結束後，她感歎道：“本少姥今天才算是見識到，什麼叫如～履～平～地～”

虎王的堅硬度超乎大家想象，路上的小釘子和玻璃渣子都不在話下。如果主人力氣大，連尋常石頭都能一腳踩爛。

姜見淩有心顯擺，她瞅着篝火旁邊有個黑片，立馬拿了過來。

“就這小木片，瞧好了！”

她兩聲大喝，用力踩了下去。

“哇——”圍觀群衆爆發出歡呼聲。

姜見淩揮臂做了個“收”的手勢，她眼眸微眯：“諸位，見證虎王英勇之姿的時候到了。”

她移開虎王，慢吞吞地揭開腳下的景象。

黑片還是那個黑片，除了被踩進雪地之外，沒有顯露出任何傷害。

顧岩噗嗤一笑：“哎呀，翻車了。”

“肯定是這雪地又問題。”姜見淩開始狡辯。

她不信邪，把黑片挪到山石上，再次狠心踩了下去，隻可惜曆史總是驚人的相似。

姜見淩抱着腳，跟虎王大眼瞪小眼。前幾天明明還能踩小石子，今天連個小木片都踩不碎，一定有質量問題。

她大臉一黑：“岩子，幫我錄個像。”

顧岩應了聲好，她拍拍終端，用眼神示意好姐們開始她的表演。

嚴謹如姜見淩，她在大家的見證下，演示了三種踩踏力度，結果無一例外，黑片分毫未損。

最後一腳結束時，虎王底部甚至印出了黑片的凹痕，無法複原。

姜見淩将黑片随手一踢，對着終端瘋狂輸出：媽媽，我要投訴！！！

人界對虛假宣傳打擊很嚴，大家嘻嘻哈哈，紛紛恭喜小淩少又白賺了一筆。

而在她們身後，被虎王踩過的山石隐隐出現一道裂紋，又很快被風雪掩蓋。

純淨版影像是另一隻大強的視角，沒有過分渲染那隻小強的慘狀，然而，姜見淩依然看得坐立難安。

她的右側，是朗霁，是跟她有滅族妖之仇的姐妹。

她的左側，是無名，是碎片被她又捏又踩的刀姨。

姜見淩自認不是沒素質的人，直到今天這一刻。

原來，從第三視角來欣賞自己的青蔥時代，會是這麼如坐針氈。

她好想回到過去，對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淩少說三個字：

“别他爹的踩了！”

——難怪，看到你第一眼就覺得似曾相識。

無名沉默許久，才傳來這樣一句心聲。

她之前覺得姜見淩很是親近。在她的想象中，她們或許是在月色下做着手工，或許是在旅途中宰着大肉。

但無論如何，她都想象不到這樣一場緣分。

“名姨，我可以解釋！”姜見淩語氣誠懇。

她那時候就是個小屁孩，逮啥玩啥，怎麼能想到那平平無奇的小黑片就是名姨呢？

況且，就算她沒素質，那也沒有對名姨造成實質性傷害。

真正可憐的，還是那隻小強。

姜見淩轉念一想：“名姨，咱倆的恩怨先放一放，我得先去贖罪。”

——呵呵。

姜見淩假裝沒聽懂無名的嘲諷。

她站起身來，正正神色，朝朗霁恭敬地行了個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