梆梆,梆梆。
大雨從檐上滑落,一個渾身濕漉漉的人立在霍府門前,不斷敲擊着大門,等待着門内的回應。
“是何人在門外?”霍府門内的守衛向外大聲呼喊着詢問。
“鄙人元吉,求見霍夫人。”元吉邊用手擦着因雨水而朦胧的雙眼,邊用力高呼着,盡力讓自己的聲音穿過雨聲,穿過府牆,傳到門内。
門内的守衛聽到元吉要尋之人,思忖過後才大聲回應道:“霍夫人……霍夫人不在府中,今日雨大,你先回去吧!”
“那鄙人可否同霍大人見上一面?”元吉短暫思考後還是高聲向門内問道。
見門外的人誠心,門内的守衛也不再拖延,撐着黃色的紙傘急匆匆地跑了回去向府内人傳話,不一會兒,那守衛便又回來,一手拿着傘一手将大門打開,請元吉進到了門内。
“元郎君先随我去偏房換個衣服罷。”守衛邊說着,邊将手中的傘向元吉移了移。
“多謝!”元吉拱手向那守衛行了個禮,雨水染濕的一縷一縷頭發之下的眼睛似乎透出了點希望。
待換了衣服,喝了熱茶,元吉被人領到了霍間重跟前。
“你何時與我家夫人相識?”霍間重率先開口問道。
“鄙人曾在今夏往府上送過冰,在那時曾與霍夫人有過一面之緣,那時燕京一連下了多日的大雨,霍夫人由近憂思遠慮,知鄙人家在梁城,便給了鄙人一筆錢财撫慰家人。”
“原是如此,你今日前來所為何事?”
“今夏大雨,梁城遭了洪災,洪災過後梁城百姓想盡了辦法也難以補上朝廷索要的糧食數目,本以為朝廷會體恤,就此作罷,不想沒有原先額定的糧食數目不僅沒有半分減少,當地官員還步步緊逼。”說到此處,元吉歎了口氣,面容變得愁苦異常,“還揚言若是繳不上糧食,便要拿人命抵債,鄙人聽聞已有不少人家的兒子女兒被賣到異域他鄉換了錢财。霍夫人智慧非常,鄙人今日冒雨來此,便是想将此事告知霍夫人,以期霍夫人為鄙人與梁城的百姓指條明路。”
霍間重聽後,語氣沉靜地說道:“元郎君夏日往來各戶官宦人家送冰,想必對我之身份與在朝中處境也有所耳聞,我一介落魄武将想在昭王面前過問其所管錢糧之事,實是有些難辦。”
元吉聽過霍間重的話,眼裡失了幾分光彩,但還是開口乞求道:“鄙人知曉霍大人的難處,也知曉當初霍夫人予我錢财已是仁至義盡,可梁城百姓身處水深火熱之中,燕京城中也再難尋如霍大人與霍夫人一般的善人,鄙人在此請求霍大人指給我,指給梁城百姓一條生路,鄙人願以性命為報。”
說着,元吉在霍間重面前拱手跪了下來,霍間重急忙起身将人扶起。
言至此處,霍間重已然明晰元吉今日前來所求。
元吉行事機敏圓滑定然知曉梁城如今禍患背後的罪魁禍首是何人,也定知曉宮中因皇位而起的動亂,而自己自打進京以來便與景王交情匪淺,傳聞中自己前些日子又與景王前後腳離開京城,他是帶着梁城百姓的囑托,進入亂局之中,為梁城百姓搏一條生路。
“我知元郎君用心良苦。眼下朝局危亂,景王遠走,若是元郎君能将梁城民怨寫成一紙奏章,我自是願意助元郎君一臂之力,幫梁城百姓擺脫困境。”
“多謝霍大人指點。”元吉像是等這一句話等了很久,喜悅立刻浮上了他的面龐,連語調都拔高了幾度,“鄙人即刻快馬返回梁城,将奏章寫就,在廷尉府前擊鼓鳴冤!”
說罷,元吉就要歡喜地離去。
“元郎君且慢。”霍間重出聲叫住了将要離去的元吉,“如今霍府周遭多有耳目,還望元郎君換上濕衣離開霍府,以及幫我将這封信寄去石州府衙。”
“這是自然。”元吉一口應下,随後低頭看了看從霍間重手中接過信,信封之上一片空白讓人摸不着頭腦,“這封信我定幫霍大人送到!”
“多謝元郎君相助。”霍間重頗有幾分感激地說道。
元吉換上了濕衣,将自己手中的信塞進了裡衣,以免信件沾染上雨水,在這之後,他被那位給他開門的守衛丢出了霍府大門,與之相伴的還有幾句咒罵:“你個不要臉皮的狂徒,謊稱與夫人有私交,便想求得錢财,做夢!趕快走遠些,莫要将晦氣帶給我們霍府門庭!”
商隊離開燕京城那日,沉竹在城門處的一間茶樓點了茶要了二樓雅間看着商隊走出燕京城城門,當作告别。
她在霍府附近的茶鋪找了個差事做,在茶鋪後面的街巷賃了間屋子當作新的容身之所,每日日出去茶鋪打雜,日落便回到屋中休憩,算得上十分自在,這樣的生活讓沉竹幻想起了以後的日子。
可塵埃尚未落定,她終是難以心安理得地将這樣的日子延長,于是在商隊離開的第二日,沉竹便尋機将信塞入茶鋪往霍府送的茶餅之中,約霍間重在茶鋪的二樓雅間相見。
信送出後的次日,霍間重便帶着霍府中近來接替霍任芙管理内務的張叔來到了茶鋪之中。
茶鋪的老闆見平日裡的主顧前來,忙帶了兩個得力的小二上前招待,左右問候着。
“近日茶鋪可進了新茶?”張叔開口向茶鋪的老闆問道。
“進了,進了,大人如此問可是要換些新的種類往府上送去?”茶鋪老闆奉承地說道,“前些日子剛從商隊進的新茶大人可要嘗嘗看?茶葉本身雖算不上極佳,但其中混了柑橘,與此茶的味道相得映章,頗有幾分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