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瑾瑜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被困在了識海當中。
起初他還不知道這裡是識海,以為是黃泉。
一片幽暗的深海,岸邊是一望無際的荒漠,天空中電閃雷鳴。
他隐隐覺得海水中有什麼東西在吸引着他,他覺得自己死的不能再死了,便一躍進了海裡。
海底卻像是另一個世界,散發着星星點點的光芒。
顧瑾瑜靠近那片光,卻發現是一些發光的小球。
小球中映出葉雲卿嬌嫩的小臉,顧瑾瑜不由自主伸出手,點在了小球之上。
亮晶晶的小球随之而破,化成一道光鑽入顧瑾瑜的身體。
一段記憶也随之浮現。
大街上,女子拿着一冊書追上前面大踏步的少年。
“瑾瑜哥哥,今日夫子教的‘關關雎鸠,在河之洲’是什麼意思?”
少年耳根瞬間紅了,闆着一張臉,并未搭理她,反而走的更快了。
旁邊傳來路人的竊竊私語。
“這葉家姑娘怎麼日日追着顧舉人啊。”
“怕不是想要做舉人夫人吧。”
“是啊,顧舉人可是書院榜首啊,日後定然是要當大官的。”
“這葉家姑娘可真是有眼光。”
“呸呸呸,有什麼眼光,天天跟在男人後面跑,不害臊。”
“就是,如此水性楊花之女,不堪為配。”
……
男子聽到路人的嘴碎,扯着女子的袖子就跑。
女子卻為此羞紅了臉。
二人進了家門,男子松開女子的袖子,鄭重地跟她說道。
“卿卿,男女授受不親,往後勿要在外人面前糾纏與我,會壞了你的名聲。”
女子不以為然,搖了搖頭,滿是執拗。
“瑾瑜哥哥,卿卿喜歡你,不想與你分開。況且,你我二人是有婚約的,卿卿未來要嫁給你的,不怕壞了名聲。”
随後女子嬌俏一笑,繼續說道:
“再說了,名聲能值幾個錢,人生不過百年,開心最重要。”
男子卻狠狠皺眉,搖了搖頭。
“卿卿,人言可畏。”
女子眼眶一紅,朝着男子吼道:
“我不管,我就是喜歡瑾瑜哥哥,我就是想和瑾瑜哥哥在一起。”
聲音有些啞,也不管男子說什麼,轉身跑了出去。
男子唇角緊抿,腳剛踏出去兩步,随後想到什麼,又轉身去了書房。
卻并未看書,而是看着屋外的天空發起了呆。
不知想到什麼,嘴角上揚,顯然很是愉悅。
後來,女子日日跟在男子身後,依舊纏着他問東問西。
男子在人前從不搭理,人後又耐心解答。
然而,僅僅是多說一些話,女子也開心的像一個孩子。笑的一臉明媚。
然而,随着男子考上解元、會元,指責女子行為不檢點的人越來越多。
男子也在人前最大程度避免與女子見面。
女子見不到男子,常常以淚洗面,或是看着男子遠去的背影,不再追随。
自從女子不再纏着男子,男子的便越發變得沉悶起來,每日發呆的時間都變多了,閑暇時便動手繪畫。
每一幅都是女子的身影,惟妙惟俏。在茶攤喝茶的女子,勤學好問的女子,閑聊明媚的女子,默默垂淚的女子。
他對着畫像說道:“卿卿,再等等。”
結果,男子的養父,女子的父親意外去世。
男子看着在墳前憔悴落淚的女子,忍不住抱住了她纖弱的身子。
“瑾瑜哥哥,我爹爹死了。往後我隻剩你一個親人了,我一定會将你當做親兄長對待。”
然而男子聽了這話,卻隻覺得胸中一痛。
陷入記憶中的顧瑾瑜也覺得心口一窒,喘不上來氣。
自此,女子漸漸疏遠男子。開始學習刺繡,學會擺攤養活自己。
男子也快到了進京趕考的日子。
“雲卿姑娘,我家侄子跟你實在是良配,好好考慮考慮,啊!”
男子從門口進來,便聽到女子與鄰居王嬸的對話,手中提着的糕點重重摔在了地上。
臉色沉沉,第一次失态,趕走了鄰家王嬸,将女子困在懷裡,沉沉的眸子盯着女子的面龐,說道:
“卿卿,你與我有婚約,怎可嫁與他人。父親臨走前,把你托付給了我,你便是我的人,你隻能嫁給我。”
女子慌了神,猶豫說道:
“可卿卿隻當瑾瑜哥哥是兄長。”
然而紅頭的臉頰已經告訴他,她的答案。
他問了問她的額頭,抱住她,說道:
“三日後成婚,成婚後與我一同進京。我們一輩子在一起。”
女子的臉紅得徹底,靠在男子懷裡,許久,她終于“嗯”了一聲。
聲音很輕,若不是周圍極度安靜,男子差點就聽不到了。
男子緊緊抱着懷中的人兒,在女子看不到的地方,唇角勾起,一臉恍若劫後餘生的幸福。
他進了書房,在書櫃後面拿出了他多年抄書賣畫攢下來的積蓄,親自置辦了鳳冠霞帔,動用了所有的關系請來當地有名望的人主持婚事,置辦酒席。
三書六禮,面面俱到,與女子拜了天地。
大喜之日,他不免多喝了幾杯,最後興沖沖進了洞房。
未曾想,房門還未打開,院子裡憑空冒出一個白發白須的老頭,一臉笑意盈盈看着他,仿佛發現了什麼絕世珍寶。
“年輕人,我觀你天生劍骨,适合修行,不如随我去修仙,如何?”
老頭說着一步步向男子走來,男子本能想退後,卻發現自己動不了了。
男子果斷搖頭。
“不如何,仙長請吧。”
老頭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豎子,修仙長生人人求而不得,如今你天賦上佳,竟然沉迷于美色,沉溺凡間感情,殊不知紅顔枯骨,凡是情感皆為虛妄,唯有成仙,方能永恒。”
男子正色道:
“人各有志,我不想成仙,隻想與我所愛之人白頭到老。仙長請便吧。”
“冥頑不靈!”
老頭氣得胡子抖了抖,袖袍一揮,男子便重重摔倒在地,胸口隐隐作痛,差點喘不上來氣。
“我再問你,到底随不随我去修仙!”
他舉起手,仿佛男子不答應,下一秒便要了他的命。
男子吐出一口血,卻搖了搖頭。
“休想!”
“好,好啊。”
老頭再次揮手,男子便再次重重摔在地上,爬起來的力氣也沒有。
“老夫再問你,願不願跟我去修仙。”
“不……願……”
男子艱難吐出這兩個字,便一寸一寸朝着喜房挪去。
然而他傷的實在太重,房門近在咫尺,他卻不能更進一步了。
“哼,老夫想做之事,從未失敗過。
你既如此情深,那老夫便讓你殺妻證道,從此便入這無情道吧。”
“休想!”
殺妻二字讓男子目眦欲裂,想站起來反抗,卻因為傷重再次跌倒在地。
“由不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