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現實還是幻境，她一時半會也沒有辦法判斷，走一步看一步吧。
日暮西垂，書院的大門依舊不開。
茶攤也收攤了，葉雲卿低垂着眸子，慢慢踱步回了家。
“卿兒回來了，今日可有見到瑾瑜？”
葉父卸下身上的獵物，随口問道。
他這個女兒，還未及笄，便天天追着瑾瑜跑，所幸去的是書院，她還能旁聽，學些東西，否則真是不學無術了。
但畢竟隻有一個女兒，也隻能認栽了。
隻是瑾瑜怕是一直當卿兒是妹妹，這門婚事……
“卿兒，一年後你便及笄，已經是大姑娘了，不能再繼續跟着瑾瑜跑了，你們的婚事隻是……”
葉父不知道怎麼說了，每次談到這個，卿兒便總是跟她争辯，說她喜歡瑾瑜，她一定會嫁給他。
可這門婚事隻是他當初的戲言，不做數的啊。
“瑾瑜是舉人，日後指不定會封侯拜相，你和他……”
葉雲卿安安靜靜看着父親，等着他吐出熟悉的話，果不其然。
“不合适。”
葉父雖然覺得說了太多次，但他不介意多說幾遍，這個女兒他除了苦口婆心勸，也沒有别的辦法了。
聞言，葉雲卿歪頭一笑，滿臉釋懷。
“爹爹說的不錯，卿兒與瑾瑜哥哥确實不合适，婚事也隻是戲言，日後定不會像個尾巴一樣跟在他身後了。”
說完，大步上前抱住葉父的手臂，溫暖厚實的臂膀給了她幸福快樂的童年。
她定要守護這份幸福。
“女兒不嫁人，一輩子守在爹爹身旁，給爹爹盡孝。”
不管真實還是幻境，她隻想好好留在爹爹身邊盡孝。
葉父聽到她這番言論，先是是一驚，然後就是一臉狐疑。
“瑾瑜欺負你了？”
平日裡怎麼說，她都不肯放棄，今日怎麼這麼容易就松口了，還說出這種不嫁人的話。
“不嫁人，那怎麼行，我……”
“好了爹爹，您打獵一天了，不累嘛，女兒去燒水做飯。”
葉雲卿也不聽他叭叭了，估計又是一堆亂七八糟的話，她都聽膩了。
父親不在的那些日子，她學會了做飯，雖然手藝不行，但還是能吃。
葉父還想說什麼，見女兒忙活着，也歇了心思，他這個女兒一天一個主意，或許明日便改變想法了。
很快，葉雲卿的菜便上桌了。四菜一湯加上香噴噴的炒飯。
葉父看着這些菜，有些不可思議。他家女兒什麼時候會做菜了，他怎麼不知道。
“爹，别愣着了，吃吧，待會菜要涼了。”
見自家爹愣着，葉雲卿趕緊拉他入座。
父女二人落座，葉雲卿給葉父夾菜。
葉父忐忐忑忑将菜夾進嘴裡，已經做好心理準備，這菜或許很難吃。
沒想到咬了一口，發現還不錯。點了點頭，露出一抹放松的笑。
“嗯，卿兒廚藝大有長進，我心甚慰。日後……”
“日後女兒便跟随爹爹打獵，學習打獵方法，繼承您的手藝。”
葉雲卿吃着飯，默默說出她的打算。
“這怎麼行，你一個女孩子……”
葉父聽她這話，瞬間就沉下臉來。
“怎麼不行，手藝不分貴賤，女子如何就不能打獵了？”
葉雲卿不甘示弱，随即狠狠咬了一口雞腿。
“你你你……”
葉父嘴笨，卡了半天說不出何所以然來，最後蹦出一句話。
“打獵多危險啊，女孩子家家的就該待在家裡繡花，日後好好找一門親事。”
葉雲卿不說話，用大吃特吃來表示她的反抗。
葉父見她拒絕交流，氣得吹胡子瞪眼。這臭脾氣也不知随了誰。
便也大吃特吃起來，父女倆誰也不讓誰，一桌菜被他們二人吃了個幹淨，連湯底都刮幹淨了。
葉父本以為葉雲卿隻是一時興起，第二天準起不來，結果他失算了。
拂曉，他剛收拾好打獵的東西，便見自家女兒不知何時已穿了妻子打獵的衣服，雖然有點大，但她把手腕和腰間用繩子紮起來，也看起來也很合适。
隻是那張被他養得很好的臉蛋，讓人一眼就看出來這是個嬌生慣養的嬌嬌。
葉父眉頭一皺，這丫頭來真的？
“卿兒，不許胡鬧。”
女兒自小被他養的很好，怎麼吃得了進山打獵的苦。
“爹爹若不希望，百年以後女兒沒有一門手藝而餓死的話，還是不要阻止女兒的好。”
“你……”
勸他的話還沒說出口，葉雲卿一句話就把他給堵住了。
“況且，娘在九泉之下我會為女兒自立自強而開心的。”
知父莫若女啊，葉雲卿一句話掐住葉父的命脈。
他想到亡妻死時對他的叮囑，又想到顧瑾瑜中了舉人，還要參加會試。
若是有一日他和顧瑾瑜不在了，卿兒還能有一門手藝養活自己，天有不測風雲，若是他不慎……
那卿兒……
葉父站在原地，久久不動。
葉雲卿看着他為難的樣子，寸步不讓，她就是要學打獵。
“爹爹不讓女兒去，女兒便自己……”
“好吧，卿兒很緊爹爹，莫要走丢了。”
葉父打斷了葉雲卿的話，轉身走了。
葉雲卿看着他方才的樣子，像是風雨欲來，沒想到這麼容易就同意了。
“還不走？”
走了幾步，沒聽到腳步聲，葉父轉身向身後看去。
女兒的眼睛有些失神，被他叫了一聲才反應過來，一臉笑意小跑跟上。
那一刻，他仿佛看到妻子的身影向他跑來……
他也笑了。
“這可是你自己想去的，可别到了山裡就哭鼻子說要回來。”
葉父邊走邊揶揄葉雲卿。
“不會的爹爹，你就放心吧……”
二人一前一後往山間走去。
葉雲卿看着眼前的父親，暗暗下了決心。
不管是真是假，她要守護在爹爹身旁，幫爹爹躲過劫難，讓爹爹安享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