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您終于出來了。”在東平伯府門口角落蹲着的薛府護衛站起身來。
清安看着自家護衛,詫異道“不是讓你們都先回去嗎?”
“公子說小姐您一到飯點準會出來,讓奴才在這等着。”
還真是被猜得透透的。
“他們呢?”
“在前頭街上的酒樓裡。”
“帶路吧。對了,白日不是讓你去請大夫,怎麼人都沒影了?”
護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道“回小姐,奴才本打算到這東平伯府附近找個醫館,誰知道這附近的大夫都被請走了,後來一問才知早都來了這裡……”
兩人沒走多遠就到了街面上,街面上燈火通明,與那東平伯府門前的陰暗森冷全然不同。
護衛領着清安走進一家三層酒樓,酒樓大堂裡幾個書社的人正在一起吃飯,遠遠就認出了清安。
“怎麼回事,這酒樓也不出名啊……”
“難道?”
“難道是……快快快,使人去查一查,莫錯過了什麼消息。”
清安進了包間,包間裡兄弟仨正拉了小厮在一起打花牌,見清安來了,小厮趕緊出門去讓酒樓傳菜。
“我說的沒錯吧,飯點準出來。”
“他們也是真摳門,竟都沒留你用飯?”
“他們敢留飯,我還吃不下呢。”清安往那帶靠背的梨花椅上一坐,整個人瞧着疲得不行。
薛六給清安倒了一杯茶,遞到了她手上“怎樣了?”
清安喝了一口茶,道“壞極了。”
然後,兄弟幾個也知道了東平伯府發生的事,白日門口那出他們就瞧着生氣,要不是忍着都要砸爛那伯府的門,誰想這接下來發生的事更氣人。
“東平伯府都什麼人啊!”
“那倆老東西也是故意的吧?”
“這……這事就這麼揭過去了嗎?”
清安摁着太陽穴也覺事情就這樣過去實在不得勁,好生生一個人被磋磨成這樣,可罪魁禍首卻都能美美隐身,往後許還要常拿這事出來嘲笑挖苦受害者。
“他這算得上蓄意謀害了,按律輕則徒刑,重則判處死刑。”
“按律丈夫殺傷妻子得是親告,若是本人或親眷沒有上告,官府都插手不得。”
“沒錯。”因此即便她手裡握着聖谕,也能在這後宅裡像今日這樣為人争下機會,但要讓律法懲治這些人卻沒那麼容易。
今日他們的畏懼也不過是憂心惹她不痛快了會招緻麻煩,至于會不會被律法追究,一看便是不擔憂的。
這些人太清楚很多事一旦被劃入家事就成了一團爛賬,為何說清官難斷家務事,不是是非難分,而是諸多對錯全憑一張嘴,而真正受害的人往往被迫沉默。
“這東平伯府什麼來頭啊,也忒亂了。”
“既是伯府祖上應當是有些來頭的,但确實一言難盡,話本子寫出這樣的人家怕都要被說胡編濫造。”
“說胡編濫造的那還是世面見少了,惡就像那深淵隻有望不盡,壓根就沒有探得到的底……說起來我倆在兵馬司衙門也沒少見,單說前幾日啊……”
清安無心去聽旁事,腦中忽然閃過那晚慶陽大長公主所說:
“女子勢弱并非本弱,而是世道除去了女子的依仗,讓女子孤立無援,尤是出嫁女,兩頭不着邊,娘家将她視作夫家人,夫家拿她當外人。”
“出嫁女受欺,遇人不淑隻是其一,其二是那些人都清楚欺她無需付出什麼代價,可以不計後果的去宣洩不滿、發洩憤懑,甚至收獲一個更加言聽計從的奴仆。”
“隻要沒有依仗,即便是出身高門的貴女也難以脫困,耳邊的聲音隻會勸她們隐忍、叫她們用子嗣站穩腳跟、教她們如何與其他女人争鬥。”
“光是一人孤勇是不夠的,也不是人人皆能自救,可弱小無援就該成為被施惡的理由嗎?”
第二日,清安一早就去了六扇門,翻出了東平伯府的記事檔。
京城權貴滿地,東平伯府算是邊緣的存在,但這不妨礙府上富貴滋潤,東平伯夫婦隻有一子,也就是昨日那位,世子夫人出身清貴顯宦,父親是翰林學士,兩家親事算是門當戶對。
然而如今這位世子夫人并非東平伯府原本定下的那位……
“庶出換嫡出?”清安看着紙上的記閱。
“喲,這麼早呢?”李青山抱着新事檔過來準備放上架子,又瞄了一眼清安正在看的“今早集市上就傳出了東平伯世子将有孕夫人孤身扔在路邊的消息……”
“是因為嫡女換成了庶女所以不滿嗎?”
“這嫡啊庶啊的你不清楚嗎,他東平伯府又不指着娶嫡女謀大事,哪計較到那份上,況就是嫡女也攀不上什麼旁的權貴親戚,犯不着……所以昨個兒後來怎麼了?”
“李青山你真的很雞婆。”
“我管着這些還不許多問一句了?”
清安便将昨日後來發生的都說了,李青山聽後滿臉嫌棄,嫌棄這腌臜的門第與不要臉的一群人。
“這定不是一日兩日的欺辱了,一個沒名沒分的女人都這般猖狂。”
“是啊,那東平伯夫婦也是裝聾作啞。”
“就看娘家人能不能出來讨個公道了,這好生生養大的女兒竟叫人磋磨成這樣……哦,昨日無情總捕留了口信兒,讓你今日回來了去趟金風細雨樓。”
金風細雨樓,清安見到了無情,并由無情引見了另一人——戚少商。
此人清安先前就聽說過,但不算了解,隻知他與江南霹靂堂淵源頗深,還曾是連雲寨的大寨主,去年顧惜朝奉密令出京招安連雲寨,後來這位大寨主也在江湖上銷聲匿迹。
有人說他受人暗害喪命,也有人說他另起爐竈欲再幹一番大事業,亦有人說他厭倦的殺戮紛争與紅顔知己們歸隐田園……
“師妹,少商往後也在京城六扇門任職。”
清安抱拳一禮,道“還望戚捕頭以後多多關照!”
“關照不敢,往後若有幫得上的地方盡管與我說。”戚少商生得豐神俊朗,說起話來全然沒有草莽之氣,反倒有一股江湖俠士的英傑之氣。
京城的姑娘們又有眼福啦……
“大師兄!”追命風風火火地趕來。
戚少商見着追命臉色明顯一沉,一雙眼緊盯着追命的臉看,仿佛要将人瞧出個什麼花樣來。
“這位是我的三師弟,追命。”
聽無情這般說,戚少商面色稍稍緩和,握拳道“在下戚少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