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暮西被林度帶到了一個人聲鼎沸的夜市。
她唰唰唰點了一堆串和兩瓶啤酒。
陸暮西本來沒什麼反應,聽到最後,忍不住攔住老闆把兩瓶啤酒去了:“不是,還背着書包呢,咱能不能注意點兒?”
“怎麼了,誰規定的背書包不能喝酒?”林度看了眼匆匆忙忙離開的老闆,不滿道,“你把酒給我加回來。”
“不加。”陸暮西慢悠悠開着皮蛋瘦肉粥,邊開邊問,“你不是喝一杯就上頭?”
“我人菜瘾大,你給我加回來。”
“不加。”他答的也特别幹脆。
林度不說話了,就那麼盯着他看。
陸暮西不為所動,低頭喝了口粥:“你就算今天把我看出倆洞來,我也不加。”
老闆端着兩盤送的涼菜上來了,林度這才慢慢收回眼神,偏開頭:“沒意思。”
“讓你喝酒就有意思了?”陸暮西不以為意,把一次性筷子掰開遞過去,婆婆媽媽道,“一心情不好就抽煙喝酒,這是惡習,懂嗎?
林度下意識去接筷子,聽了這話忍不住輕呵了聲,擡眼看他,意有所指:“你好意思說我?”
上次在小賣鋪後面抽煙的也不知道是誰。
陸暮西說這話的時候也沒深想,被這麼一看才想起來,但是他勝在臉皮厚,夾了一筷子涼菜立馬自然地切換話題:“這涼菜還挺好吃,你嘗嘗。”
林度懶得繼續跟他回憶這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兒,等菜上齊了就一點兒不客氣地開始猛吃。
陸暮西就靠在那塑料椅背上,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喝着他那寡的要死的粥,一邊兒看着。
“你不吃點兒?”林度被看得莫名其妙,擡頭邀請道。
“我不餓。”陸暮西又看她幾秒,突然問了句,“你這幾天睡覺了麼?”
林度猶豫了下,還沒開口就被他打斷:“行了,不用思考要不要糊弄我了,猜到了。沒怎麼睡吧。“
他這麼一說,林度也沒必要繼續思考要不要糊弄他了,順手把手上的燒烤簽子撂到簽子堆裡,坦誠道:“确實沒怎麼睡,睡不着,睡着了也總是做噩夢。”
在媽媽去世以前,林度根本不相信這個世界上還會有人睡不着覺,直到後來自己體驗了好長一段天天閉着眼清醒到天亮的日子,才發現,這個世界上什麼人都有,睡不着算個屁啊。
失眠這個東西其實挺神奇的,比起病,它其實更像一種詛咒般的心理障礙,隻要你人生中經曆過那麼一兩次,未來每一次稍稍難眠一點的夜晚,它都會像個鬼魅一樣出現。
你總是害怕它會出現,于是,它每次都會出現。
林度覺得自己大概是被它纏上了,每當她焦慮擔憂的時候,總是會陷入一個睡不着的魔咒。為此,她曾經還偷偷一個人去醫院看過,醫生不敢給未成年開安眠藥,于是林度帶了一堆安神補腦液和各種維生素回家。
雖然感覺沒什麼用,但她已經養成了睡不着就來兩片的習慣,權當心理安慰。
到現在其實早就已經習慣了,她不以為意,甚至頗為認真地分析道:“萬事果然是有得必有失,一睡不着我就去做卷子刷題,效率奇高,我感覺我現在強得可怕。
陸暮西并不覺得這有什麼好驕傲的,不陰不陽地笑了下:“你白天背着包去醫院刷題,晚上睡不着覺回家刷題,二中給了你多少錢?”
他語氣不算高漲,甚至連開玩笑都算不上,冷冷的,像是生氣了但又沒法發作,憋屈又不爽。
林度有些茫然地眨眨眼,但她這次茫然地并不是毫無頭緒,因為她發覺自己好像隐約明白他為什麼這個反應。
有種做閱讀理解靈光一閃撥雲見霧的感覺。
“你生氣是因為關心我,還是純純心情不好?”她直接這麼問了。
陸暮西動作一頓,看向她。
林度總是這麼簡單又直接,所以他總是不确定她的很多行為到底是因為喜歡,還是隻是因為她坦蕩。就比如現在,如果隻是出于坦蕩,那麼這個簡單卻會平添暧昧的問題就不應該出現在他們之間。
或許她是真的心無雜念,但他沒法坦蕩。
“……我”
半響,陸暮西終究還是緩緩歎了口氣,“我沒生氣,也沒心情不好。”
陸暮西承認,他的處世哲學跟林度自我鞭策的人生方針完全相反,他不是一個勇敢的人,甚至完全相反,他總是瞻前顧後,思慮很多,做事前要先推演出一百種可能的結果。
剛剛,有那麼一瞬間,他想着幹脆直接表白算了,但過後的故事,他腦中甚至推演不出來一個能達到及格線的結果。
“舉報的事情你不管了嗎?”他拿起一根肉串,不是很高明地轉移話題。
林度看着他沒說話,喝了口水,慢慢把水杯放到桌上才開口:“我不是很有興趣,也沒空跟他浪費時間。”
他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了解。醫院那邊怎麼樣了?”
旁邊幾桌聊得正開心,幾個大叔劃拳喝酒,爽朗的笑聲引得周圍人紛紛側目。
林度卻像是沒有聽見一樣,目光動也沒動:“還是老樣子,一點兒醒來的動靜也沒有。”
陸暮西能感受到,自從那天的事情發生之後,林度整個人都消沉了不少,雖然她沒怎麼在行為舉止上表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