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珩看着碎了一地的季言心,碎塊之間卻沒有半絲血流出,他長舒出一口氣,自己安慰自己:“關心則亂,關心則亂。”
“是誰裝神弄鬼地吓小爺?簡直膽大包天!”祁珩沖着虛空罵了一句,轉念又意識到更嚴重的事,這是假的季師姐,那真正的季師姐在哪兒?
不過也無甚大礙,待露珠吟唱結束,将一切不潔淨化,季師姐自然而然便從幻境中出來了。
不到半炷香的功夫,詭異的竹林徹底被淨化,花房與百花重新顯露出來。可是祁珩腳邊被他碰碎的季言心與那頂轎辇周遭有黑氣不斷生出,久久萦繞不去。
祁珩視線不自覺對上碎片上裂開的表情,心下發怵:“這……怕是連季師姐瞧見也覺着害怕。”
随即,他将更多的靈力灌入掌中,試圖淨化這最後的不潔,可無論他嘗試多少次,這一片并不大的不潔之地卻毫無反應,甚至缭繞的黑氣愈發猖獗,靈蛇般對着祁珩,似是在挑釁。
他再次加強手中靈力,道:“我就不信了。”
隻不過語畢,一股霸道的力量風一般出現在祁珩身旁,低叱道:“讓開!”
祁珩突然沒人打斷,先是有些生氣,而後才不由得心下一驚,這難道就是魔尊的力量?在他并未刻意隐藏實力的情況下,悄無聲息便出現,倘若是敵人,自己怕是使出全力都避不開襲擊。
緊随其後的天咎道:“你弄清這是什麼了麼?你就想要淨化它,若尊上不來,最後你把自己搭進去了就不明白怎麼回事。”
祁珩本來覺得天咎說話多少有點兒誇大其詞,可他視線一落在碎塊之上就開始止不住地發怵,便問:“此為何物?”
天咎本不想讓祁珩知曉,誰知百裡翊毫不遮掩:“魔氣。”
語畢,百裡翊便消失在萦繞不散的黑氣裡,扔下一句話:“若一個時辰後本座未歸,便先帶着碎片離開。”
祁珩心下大驚,這世間除了眼前這兩尊大佛,竟還有别的魔氣?!但若是魔氣來自他二人,那麼……
“别看了,與我們無關。”天咎瞧着祁珩的眼睛眯成一條線,狐疑着,“倒是你,究竟是何人?别說人族,怕是連普通仙族都無法用吟唱淨化之術,你刻意接近季言心有何目的?”
祁珩被這麼一問,下意識躲開天咎的視線,急中生智想了個緣由:“我如今隻是個平平無奇的人族,但是不知為何,十歲那年我突遭惡疾,在鬼門關徘徊數月,醒來後便帶了幾世的記憶。”
顯然天咎并不信:“還真是張口就來,你可以去寫話本了,沒準能成為這一行的翹楚。”
祁珩想接着狡辯,天咎卻說:“我不管你來自何處,隻要不危害到尊上。”頓了頓,他又改口道,“隻要不威脅到季言心,我們便不會對你的來曆追根究底。”
祁珩第一次很是有禮地對着天咎拱手一鞠:“多謝。”
季言心像是做了一個夢。
夢中的她不知曉自己扮演何種角色,隻覺自己前一刻是那萬人矚目中,站在光裡的女子。下一瞬又沉溺在黑暗中,腳下是無數早已沒了氣息的生靈。
一眨眼,她便成了萬千塵埃中的一粒。一切鬥轉星移,世事更替,皆是虛妄。
一束着馬尾的女子站在耀眼的光中,背後是此起彼伏的哭聲,像極了夏夜池塘中的蛙聲。聽得女子柔聲撫慰:“莫要再為我哭泣,之後沒日沒夜我仍舊與你們同在。”
哭聲更勝,女子擡手解開束發帶,海藻般的卷曲長發滑落,發尾曳地,所過之處,星河燦爛,靈元化作繁星升起,女子此時卻變成了男子,語氣中盡是傲慢與不屑:“你們這些蝼蟻,又怎配站在我身後,。都離我遠點兒,休要弄髒了我的五感。”
哭聲也因此戛然而止。
他眼中的蝼蟻齊齊匍匐跪倒在地,頭也不敢擡起分毫,以一種滑稽的方式倒退,再倒退。
待原理男人足夠遠時,男人終于輕笑了一聲,而後他疏離的聲音又變得溫柔包容:“從今以後,這個世間便靠你們了。”
歎氣聲自跪地人群中齊齊傳出,有大半數人随着女人聲音落下,逃野似的朝她狂奔,生怕去晚了自己也會随之消散在這天地間一般。剩下的小半數人則依舊歎息着,看着女人逐漸化作虛無。
女人消散之際,自她身上迸發出漫天的金色光點,朝她奔赴之人無不争先恐後将那些光點吸收入自己體内。
不遠處的小半數人,瞧着這一切,悲歎着盡數離開,為首之人留下一句話,争搶之人并未聽見。
“終究難堪大任,難成大器。”
留下的人,還在争先恐後。此時季言心忽地有了實體,好奇心驅使,她忙靠近想瞧瞧他們到底在做甚。
金色光點快要被搶空,有人道:“可惜了,有些還是落到了下界,以下界之人的資質,實屬暴殄天物。”
季言心腹诽:“難不成這些全是仙人?”隻是為何她無論如何也看不清這些人的臉?
她心中疑惑還未得到證實,隻見金光散盡,一群人圍在一起,愣愣看着某物出神。
季言心向其靠近,一根骨頭靜靜躺在雲端。她心下陡然一顫,兀自蹦出一個想法,仙骨?
為首之人道:“怎會留下此物?難不成是神意?”接着他撿起仙骨,又愣愣看了半晌後道,“既神意如此,便帶回去。”
有人問:“可要禀報神尊?”
“方才神族全走了,可見那些靈元盡數落入下界,他們已不在乎。我們終究不是一路人,并無他們的心境。”
季言心在一旁,不知可是因為看不清人臉的緣故,本就疑惑的心愈發暴躁起來。她胸中提了一腔火,有欲将眼前這群人焚燒的沖動。
“季言心,冷靜!”她勸自己,而後随着話音落下,周遭一切盡鬥轉星移,再眨眼,她置身于一片幽碧的竹林中。
本就刺目的竹林,一眼望不到邊際,其間有一抹猩紅,更是刺得人眼睛生疼,心下堵得慌。仔細一看,那竟是一頂花轎。
八個表情呆滞的人偶擡着轎辇,行走在竹林間,而季言心則看到自己身披紅嫁衣坐在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