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醒,見神屠即将醒來,季言心等人退出寝殿,把接下來的時間交給這對跨越兩千年恐懼與仇恨的母子。
神屠夢裡有個聲音一直萦繞不去:“這是一個夢,待你夢醒了,還有機會與你母親見上一面,你一定要醒來。”
“申屠海,你一定要醒來……”
“神屠,醒過來!”
榻上,神屠喘着粗氣從驚恐中坐起:“娘!不要!”
“大……海。”餘氏看着眼前已經長大成人的兒子,伸出的手停在半空,卻止不住在顫抖。曆經兩千年,經曆的始終是一場夢。
事實是,餘氏死前申屠海對她的恐懼與怨恨,使少年親手了結了自己母親,他并不知曉現實裡,她隻能壓抑的苦心。其實她的痛苦是他的百倍,千倍。
餘氏想去安撫驚慌中的神屠,上前一步,又膽怯地退了回來。愣在原地,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神屠如鼓的心跳終于平複下來,在終于确定眼下是現實時,他從榻上起身,神色複雜地看了眼餘氏。
餘氏下意識再退後幾步,強忍着淚水,喉頭似是被火灼燒般,艱難不能開口。神屠卻是朝着餘氏跪了下去,久久匍匐在地,沉默半晌,終是帶着哭腔道:“娘……兒子不孝。”
“兒……兒子。大海,大海。”聽見神屠的哽咽,餘氏心下驟然決堤,心疼裹挾着淚水沖出眼眶,她忙扶起跪伏在地的神屠,“沒事了,沒事了。大海不哭,娘親在……”
神屠一直在哽咽,泣不成聲,兩千年來,他每每被噩夢纏身,皆是餘氏對他拳打腳踢,言辭惡毒,兒時記憶中的溫暖反倒像是曾經做過的夢,皆是虛妄。剛才仿佛又做了個長長的夢,夢裡餘氏甯願扮演惡毒娘親,為的隻是讓自己絕情,好修成九頭蛇身,從此不再被人欺辱。
餘氏抱着神屠,一直輕輕拍着他的後背,柔聲安慰。
“娘……我對不起你。”神屠終是開了口,“到現在我也沒能修成九頭蛇身,兒子不孝……兒子怎能讓母親受了那麼多苦……兒子……”
“不必說了。”餘氏聲音裡是無盡的溫柔,“雖然沒能修成九頭蛇,可如今我們大海不也站在妖族頂端,成為妖王了麼,娘為你驕傲。”
神屠愈發忍不住接着啜泣起來,哭得像個孩子。待他将兩千年來的淚水全部流幹,他才調整好心緒起身:“我必須修出九頭蛇身,因為如今有人跟我搶妖王之位,隻有變得更強,才能坐穩這個位置。”
餘氏看着神屠點點頭,笑得依舊溫柔:“那你便去你爹身上取一塊骨頭,那是打開申屠家墓的鑰匙。”
“骨頭?什麼骨頭?”神屠眼下絲毫不像剛大哭過一場的人。
“你看見就會知曉,去吧。”餘氏目光一直舍不得離開神屠,無聲地歎了口氣,“我要走了。”
“季言心,我去求她。”神屠聞言,聲音裡帶了一絲慌亂,“她有法子讓我再見到娘,也定有法子留住你。”
“不。”餘氏搖搖頭,“蛇不必有情,更何況你要做的是那九頭蛇,我若留下來,隻會再次成為你站在頂峰的絆腳石。去吧,去重現九頭蛇的輝煌。不要有任何顧忌,記住,蛇無需有情,才能做到最強。”
語畢,神屠還未來得及多說什麼,餘氏便開始消散開來。他站在原地,回味着餘氏的一番話,直至眼睜睜看着她完全消散。
神屠擡首,深吸一口氣,走出了寝殿。
殿外,雲月姝及狂風暴雨看到完好無損的神屠,急忙上前,詢問前還不忘禮數。他們眼中都閃着淚花,神屠瞥了一眼,道:“好了吾已無礙,莫要讓貴客們看笑話。”
神屠先是朝着百裡翊行了一禮,又打量了一番季言心,舒出一口氣,又是一禮:“神屠,謝過二位。二位的大恩,神屠将一輩子銘記于心。”
季言心亦是舒出一口氣:“好了好了,既然沒事的話,你好好休息,我們告辭了。”
轉身就想拉着百裡翊和花魄離開,眼下神屠這邊事了,該輪到他們的大事了,祁珩帶回的詭異陣法,還等着她去探索。
待季言心回到住所時,祁珩第一個沖上來,亦是滿臉迫不及待:“怎麼樣?等了你們好久,現在可以去地下了吧?”
緊随其後的天咎無奈:“你不睡覺别人也不睡麼?”
誰知季言心嘿嘿一笑:“睡什麼睡,不弄清楚樂遊留下的陣法,怎麼睡得着。”
天咎無奈:“眼下是三景更天,你們不睡,花魄也得睡吧,人家這麼柔弱。”
季言心道:“啊,說得是,怪我太粗心。”但是她又着實按捺不住想去的心,便給天咎使了個眼色,“你陪花魄在這,我們去可好?”
“尊上。”天咎朝百裡翊投去求助的目光,奈何并未得到回應。天咎又無奈看看花魄,他隻覺花魄經不住季言心熬。
誰知花魄也笑着:“我不困,我也還想再去。”
季言心心滿意足:“出發。”
語畢腰間的通信儀卻響起了不辭的聲音:“心兒心兒,青聽到請回答。”
季言心忙扯下通信儀擡到眼前,天咎也跟着拿出自己的那個,鏡面上不辭的小相晃來晃去,他不禁感歎:“好玩兒。”
季言心對着通信儀道:“不辭不辭,我們都在一起呢。對了,我本來想同你說,讓你們注意點兒阿九,她可能有點問題,但方才一忙,我給忘了。”
隻有百裡翊注意到不辭怎麼三更還不睡:“這麼晚了你不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