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眼前之人的生平,一瞬間湧入季言心腦中。
溫婉美人,名喚沈司瑤,乃影虹派掌門的掌上明珠,死于三百年前青丘滅族之時,享年五百二十三歲。
在其年方十八歲時,于人族仙門三年一次年輕一輩露面揚名的狩煉仙試上,對當時還是招搖山大弟子的季無塵一見誤終生。
之後三百年,沈司瑤對季無塵發起猛烈的攻勢,一有機會便制造各種偶遇,一起求學、修習的機會。
沈司瑤是仙門中一等一才貌雙全的女修,彼時招搖山掌門與夫人亦對這個敢愛敢做的小丫頭甚為喜歡,皆想成全她與長子。
可季無塵就是不領情,他說強扭的瓜不甜,他說他對她絲毫沒有那種怦然心動的感覺,他說年少應以事業為重,不該被情愛所拖累。
季無塵勢必要在享樂的同時,将招搖派經營壯大。他的說辭一套一套,沈司瑤甚至從未聽過何為事業?何為經營?隻覺他是厭極了自己。
在長達三百年的努力後,一日沈司瑤突然想明白了,确實強扭的瓜不甜。
可那時本就江河日下的影虹派正面臨封山危機。為了重振門派,沈司瑤決心遊曆天下,尋找四方之靈。哪怕能找到一個,便能挽救門派,再現昔日風光。
沈司瑤終于在南邊小城偶然得了南方之靈消息,一路追着線索到桃花塢。卻也正是此時,傳來了影虹派掌門郁郁而終,封山鎖派的消息。
心如死灰的沈司瑤自絕經脈,投入深海。卻被後來她的道侶所救,将其帶回青丘,安頓下來。
再之後,便随着青丘一起身死,隻留一縷殘魂而已。
畫靈之術對季言心來說分兩種,一種是畫靈,如王朝那般,用心頭血為引,王朝可以繼承季言心記憶中的術法,并且與常人無異。
另一種是她方才試驗成功的畫魂,以魔氣融入心花再引出,看似與常人無異,其實連季言心自己也不知,這魂魄能存留多久。
并且以沈司瑤的反應看來,她除了季言心的名字,其他什麼也不知。
“你師父……”沈司瑤将季言心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感慨萬千溫柔地歎息着,“是啊,都過去幾百年了,你師父可有道侶?”
季言心沒想到沈司瑤會問這麼一句,思索片刻,她無中生有道:“師父娶了個脾氣很大的師娘,師娘管得可嚴了,幾百年來不許師父他老人家看别的女子一眼。有次璇玑島一貌美長老來招搖山論道,隻同師父講了一句話,後來師娘便罰師父跪了一宿。”
季言心仔細觀察着沈司瑤的表情,心中腹诽:“希望這樣說能讓沈仙長對師父他老人家死心,不然死了還魂牽夢萦,師父罪過就太大了。”
誰知沈司瑤冷不丁一句:“師娘?女子?”
“對……對呀。”季言心不明所以地點點頭,總不能是師娘是男子吧?!
沈司瑤釋然一笑:“罷了,皆是前塵往事。”
而後季言心同她說了有人要在青丘開啟般若之眼的事,沈司瑤道一定鼎力相助,亦會向其他靈道明事情原委,青丘已經毀過一次,不能有第二次。
不辭這邊,他将最後一個月石花迷霧球放在停泊在離渡口最遠處的船底時,日已黃昏,碧落湖上的星辰碎屑映着天邊晚霞,如一場長眠經年的夢。
不辭拍拍手上沾的水,伸了個懶腰:“細緻入微的男人,不會放過任何角落。”
最後,他雙手結印,口中輕聲念訣。所有遍布在青丘的月石花迷霧球内部經過淬煉的月石花轉動起來,生出無色無味之氣,混在空氣中。
隻要被人吸入,便會使其昏昏欲睡,要再次吸入加了冰淩草的月石花才會醒轉。
如此一來,便可确保青丘人不會在中途醒來,破壞他們的計劃。
不辭掐指算着時間:“嗯,讓青丘人全部吸入昏睡約莫需要半個時辰。”
不辭正欲與季言心等人會合,起身卻看到一個有些熟悉的身影,從樹叢隐沒的湖水中爬了出來,閃身竄進了密林掩映中。
如果不辭眼神沒錯的話,那人該是死去的慕風。不辭當機立斷追了上去,隻見密林中有一狹窄洞穴,由外面看進去,漆黑如永夜之境。
不辭畫了個言靈咒,指向洞中。那沒有光暈的言靈咒,完美融入進黑暗中,替不辭窺探去了。
洞内。
一黑衣人戴着青面獠牙的面具,正将黑氣從慕風身上引出:“你身上的魔氣愈發壓不住了,兩日後的計劃必須成功。”
慕風眼底黯淡無光,道:“縱使被魔氣侵蝕又何妨,我這具身體本已破敗不堪,要不是主人賜我魔氣,我早已身死,更何談什麼報仇。”
“明日便能大仇得報,你爹泉下有知也能欣慰。”
“就是不知道季言心一行人還會不會出來阻撓?早知今日,就該在上次月圓夜動手。”
“開啟般若之眼已萬事俱備,縱使他們有天大的能耐,屆時整個青丘的活物都将被獻祭,他們又怎可能逃得過。”
一陣沉默後,黑衣蒙面人再度開口:“為确保萬無一失,我會想法子拖住方時宴。”
之後便是無關緊要的談話,言靈咒完成任務便消散不見。
不辭火急火燎畫了個傳送陣,便來到墳冢找季言心。
他将言靈咒探得的消息告知季言心等人,慕風沒死,那麼便是故意引季言心到竹林小築,讓溪竹以為是季言心殺了慕風。
不辭分析着原委:“這麼做一來是為了讓我們與青丘人的矛盾激化,避免影響他們計劃。二來則是為了掩蓋慕風身上的魔氣,如若魔氣暴露,更能說明是心兒用魔氣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