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來的?!這麼不懂規矩!如今公主就在宮中等着呢!咱家這就将你這闖禍的給公主送去!非得把你這屁股打兩瓣了讓你長長記性!!”
它話音落下,便上來扯姒意,姒意往後一退,對他那頤指氣使的樣子有些鄙夷。
好在這張“臉皮”厚,這太監看不清她的表情。
“小的自己去,不用公公費心。”姒意頂着一張面癱臉,模樣莫名嚣張。
“诶呀!你這小雜碎,今日咱家還治不了你了,是不是?!”
他說着,已然撸胳膊挽袖子要對姒意動手,姒意眯了眯眼,正要再躲,門口卻傳來一道懶洋洋的女聲,“高德權,幾日不見,你倒越發“權勢滔天”呢!”
這聲音落下,衆人齊齊下跪拜見,高聲道:“見過十一公主——”
祁凝絮的身影緩緩出現在衆人面前,高德權吓得不輕,連連求饒,聲音都帶着幾分哭腔了,“诶呦,公主,奴才實在是冤枉啊,這小雜碎是新來的,實在是不懂規矩,做事不仔細,不慎将您的花砸爛了,奴才這不正幫着您教訓她呢麼……”
祁凝絮淡淡地瞥了眼高德權,擡腳踢了踢他的肩膀,高德權“诶呦”兩聲,不敢多嘴。
“不過是一盆花罷了,本宮看着就那般計較?”祁凝絮滿眼不悅額模樣。
“自然不是!公主您心胸寬廣如海,是奴才計較,奴才該死!”高德權心裡暗罵姒意運氣好,不敢再多言。
祁凝絮目光落在此刻“面無表情”的姒意身上,竟帶着幾分好奇的意味。
她朝姒意招招手,“過來。”
姒意應聲上前,祁凝絮上下打量她一眼,歎息一聲,嘟囔了句什麼,姒意也沒聽清。
“本宮瞧着你不會擠眉弄眼,還算老實,日後你就在本宮身邊伺候,不必再幹這些雜活了,免得讓人欺負了去。”
姒意看着一側高德權滿眼不服吃癟的樣子,隻覺得有些想笑。
她原以為祁凝絮應該是個嬌縱的,不想性子竟還不錯,實在讓她意外。
這三日來,姒意是第一次進寒霜宮的正殿。
這裡陳設華貴,古香古韻,名家山水字畫陳設其間,可唯有一幅是丹青人像,與其他名家字畫格格不入。
丹青畫上是個身着天灰色道袍之人,眉秀而不媚,唇紅而不嬌,五官精緻,氣質清冷,竟是不辨雌雄。
姒意不過多在那畫上停留了片刻,祁凝絮便不高興了,冷聲提醒,“不該看的别看,仔細将你的眼睛。”
姒意回過神來,輕輕點頭,“是。”
“你叫什麼?”
“三寶。”姒意說完這名字後,撇了撇嘴,這還是那個高德權給起的。
“俗。”祁凝絮如實評價,她秀眉微蹙,便想替她再想個名字,可還沒等她想到合适的,門口便傳來一道通報聲——
“皇上駕到——”
“罷了,俗名好記,你先退下吧。”祁凝絮對她擺擺手,姒意松了口氣。
出門時卻正遇見了那龍袍加身步履匆匆的少年,他年紀雖小,可眉宇間竟頗有幾分少年老成的架勢。
她接連幾日忙着應付高德權,倒不知道如今宮外已然翻了天。
祁歡屏退左右,如今大殿之中,也隻餘這姐弟二人了。
祁歡到底是年紀小,即便是再克制沉穩,在親人面前,總是藏不住。
他滿臉激動地看着祁凝絮,懇求道:“皇姐,求你幫幫朕。”
祁凝絮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不等發問,祁歡又開口道:“攝政王狼子野心也不是一日兩日,如今卻已幾日不曾上朝,若長此以往下去,倒是對朕極其有利。”
祁凝絮盯着他看了片刻,不禁嗤笑一聲,“皇上,你年歲尚小,且莫被表象蒙蔽了雙眼。”
“可是,朕好不容易得來這個機會!”祁歡據理力争,“皇姐,你我血濃于水,難道就不能替朕分憂麼?!”
祁歡緊抿着唇看她,眉頭已擰成了一個“川”字。
“如何幫你?”
“如今天晟使臣送來信物,天晟有意同北齊和親,以築兩國秦晉之好。”祁歡言下之意再明顯不過,可祁凝絮卻變了臉色。
“你要我去和親?!”祁凝絮霍然起身,臉色驟然冷了下來,斷言拒絕,“不行!”
“為何?!”祁歡也有些急了,忘記了自己這許久以來練習的帝王之儀。
“皇姐,若你能幫我,改日朕勢力壯大,定有機會借天晟之勢鏟除攝政王!難道你想讓我一直做一個任由他擺布的傀儡皇帝麼?!我不願意!!”祁歡吼道。
祁凝絮有些無奈地看了眼他,語重心長地道:“小歡,你太貪心了,祁烨并非你想的那般簡單,他蟄伏這麼久,莫說是借天晟之勢,即便是借三國之勢,你也鬥不過他!屆時說不定還要葬送了自己……你以為自己這個皇帝是如何來的?!但凡他想,你我如今早已是階下囚了!!”
“我不管!”祁歡眼眸通紅,臉上竟浮現出少年特有的那股倔強和執拗,他咬着牙,額前青筋暴起,一字一句地道:“若這般繼續當這個傀儡皇帝,還不如死了!”
他話音落下,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祁凝絮接連喚了他兩聲,他亦是置之不理。
“砰!!”祁凝絮一掌拍向了桌案,低罵道:“混賬東西!”
祁歡即便是再裝作少年老成的模樣,可依舊還是年輕氣盛。
他既打定了這個主意,眼見祁凝絮不答應自己,便去求了梅妃。
梅妃向來是個膽小怕事的,起初自然是連連拒絕,可架不住祁歡以死相逼。
她無法,隻得親自來找祁凝絮。
一陣苦口婆心的勸說不成,又要加上涕泗橫流的威脅,祁凝絮被逼得無法,質問了一句,“母妃,皇上是您親生兒子,我便不是你的親生女兒了麼?!”
梅妃無言,沉默許久,隻道:“你若怪,便怪自己出身皇家吧,即便是沒有天晟,也會有南昭西夜……既是如此,還不如成全了你弟弟……”
祁凝絮失望透頂,隻覺得自己這一世活得委實是不甘願。
她貴為公主又如何?連自己都做不得自己的主……
夜裡,寒露宮卻是燈火通明。
姒意端酒過去,卻見牆上那副人像畫卻已被祁凝絮摘了下來,鋪在了桌案上。
一杯酒飲盡,兩行淚汩汩而落。
她伸手仔細摸索着畫上之人的輪廓,喃喃地道:“我這輩子……還能見到你麼?”
隻這一句話,卻好似刀子似的,戳中了姒意的心間。
原本有些事她已盡力忘了,可看到眼前人這副模樣,竟好像看到了自己為那人撕心裂肺一般……
可憐又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