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意點頭應了一聲,隻這一身淺青色的素衣便往外走,衛臨見她穿得委實有些單薄簡素,便道:“不知姒太醫的衣飾尺寸如何,屬下這就派人給您買些新的。”
“不必了。”姒意頓了頓,對他淺淺一笑,“我已不是什麼太醫了,日後直接喚我名字便是了。”
“是。”
王府之廣,是姒意未曾預料到的,繞過幾處假山和長路,才到宴堂。
如今祁烨和弦妁已然坐在那裡,他今日身着蟒紋暗色朝服,一身清貴雍容,再加上無雙的傾城容顔,愈發顯得高不可攀。
此刻弦妁正和他說着什麼,他臉上挂着淡淡的笑,這場面看着委實是和諧,姒意都不忍去破壞了。
她剛進宴廳,弦妁臉上的笑意便淡了下來。
她如今雖這般淡妝素裹,樣貌卻也不減半分顔色,反而越發脫俗清美。
弦妁強壓下心中生的幾分妒恨,又換做一副好奇的樣子看着她。
姒意自知如今祁烨的身份不同了,古代禮節多,她也不能如從前一般随性,便要行禮,祁烨見她如此,眉心微蹙,卻是起身阻止她,“阿意,不必如此,坐吧。”
“多謝王爺。”
隻這簡簡單單的四個字,讓祁烨原本就不大快慰的心情又添了幾分堵。
這桌上精心準備的飯菜也變得索然無味,他隻吃了兩口,便撂了筷子,目光卻未從姒意的身上移開過。
如今還在他的府上,便要與他生份至此,若是她日後真的離他些時日,豈不是要當做不認識了?
盡管他知道根本沒有這般可能,可他依舊有些氣惱。
飯桌上的幾人各懷心思,都沒吃多少東西,姒意正想離開時,祁烨卻喚住了她。
“阿意。”
“王爺還有事?”姒意回身看他,面色淡淡。
祁烨最不願看得便是她這副泾渭分明冷冷淡淡的樣子,饒是他這般的人,每每看到,都壓抑不住怒氣。
“你要的東西,恐怕還需過些時日,如今父皇龍體江河日下,朝中政局不穩,我亦無暇顧及其他。”他的語氣冷硬,也是沒好到哪裡去。
姒意秀眉輕蹙,一張清麗的臉上盡是失望,如此也能見得她有多着急想離開這裡了。
祁烨越發惱火了,涼涼一笑,“還要再府上多留些時日,可是讓你難受至極了?”
他話音落下,莫說姒意,就連弦妁也是一驚。
在她的記憶中,祁烨哪一次不是溫文爾雅,矜貴從容,又怎會說出這樣嘲諷至極的話?
再說,他們說的,又是什麼?
姒意從前可不知道祁烨竟這般會嘲諷人,她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這般愛同她冷嘲熱諷了。
姒意冷冷一笑,迎上他那有些冷冽的鳳眸,一字一句地道:“是了,我在你這裡就是一日都待不下去,若不是為了那張地圖,我更是一日都不會待,我如今最厭惡的就是你了,滿意了麼?!”
若說從前的祁烨尚能壓抑着心中躁動的情緒,如今在他聽到她那一句“最厭惡的就是你”的時候,卻是再也忍不住了。
他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拉拽進自己面前,根本不顧旁人在。
“你說什麼?”他輕問了一句,可眼底壓抑的怒火卻猶如滔天巨浪一般随時要将人淹沒。
這樣的祁烨讓姒意覺得害怕,她想抽回手,奈何同他的力道相比,就如同以卵擊石。
弦妁也愣住了,想要上前去勸,卻聽祁烨沉聲開口,“都出去。”
這個都,自然是包括她的。
下人們哪裡敢多逗留,紛紛退下了,弦妁有些擔憂地看了眼二人,卻不敢忤逆他的意思。
姒意看到漸漸關上的門,有些震驚地看了眼祁烨,手腕上那鉗制着她的力氣卻漸漸收緊了。
姒意痛呼一聲,“疼!”
祁烨才好似回過神來似的,松了些許力道,姒意趁他松懈時,狠狠地推了他一把,甩了甩手腕,這才發現竟被他捏出個紅痕來。
祁烨眸光一緊,他動了動唇,想上前去幫她看看,可想起她方才說的話,愣是賭氣地沒動。
二人沉默半晌,祁烨到底是忍不住的,“阿意,你我這一路行來,經曆多少風難?你何故對我如對仇人一般?”
“那你又為何總是對我冷嘲熱諷呢?”姒意反唇相譏。
“我……”祁烨語塞,一時之間竟不知如何回答才好,可一雙鳳眸卻不肯錯過她臉上的任何表情。
他是瘋了麼?
明明不能在意,為何就是不能控制自己?
祁烨眉眼微垂,隻覺得有什麼東西似乎一點點地在脫離他的掌控,這是極陌生的感覺,甚至讓他第一次有了恐懼的感覺……
半晌,他才有些疲憊地開口,“阿意,對不起,是我不好。”
姒意也不想同他鬧成這般樣子,畢竟如今還在寄人籬下,可她忍不住。
他從前對她也是溫聲笑語,可如今……
明明他們相處的時日也不多了,為何偏偏不能給彼此留下些許好的回憶呢?
姒意隻覺得心酸,她想同他好好說幾句話,可她卻又不知說什麼,最後還是離開了。
祁烨目送着她的背影漸行漸遠,鳳眸微微眯起,眼裡透出一股決絕。
無論如何,他當真不該再繼續這般不清醒下去了……
花姻打聽了一圈,才知那小白狗是管家張成養的,原是個什麼國送來府上的賀禮,還算金貴,祁烨沒說怎麼處置,也隻能養了。
張成來抱狗的時候,一臉的愧疚和恐慌,原本想要下跪請罪,卻被姒意給拒絕了。
“我又不是什麼皇親國戚,無需你動不動就下跪。”姒意說這般話時,也正好被前來的弦妁聽到了,弦妁心下震驚,可還是維持了一張笑臉,緩步進了門。
“阿意姑娘,弦妁冒昧前來,不知是否叨擾了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