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意第一次見到祁烨這般言辭刻薄的動怒模樣,她突然覺得,比之宗政宣,她更不了解的好像是他。
她抿了抿唇,沒再多說什麼,大步離開了。
祁烨閉了閉眼,可心裡那股壓抑和煩悶卻無論如何都無法平複。
宗政宣,宗政宣……
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宗政宣于她來說這樣重要了?
她那般在意他的離開做什麼?她想同他走不成?
想到這個可能,他的心中更是無法平靜,也跟着快步出了房間。
姒意四處打聽了一番,卻也隻從衆人口中得出宗政宣他們已然離開的消息,至于他進宮赴宴的事,她更是沒問出半點消息。
花姻已然開始收拾起了她們的行李,聽見姒意的腳步聲,花姻手上動作一頓,擠出一抹笑來,回頭道:“姑娘回來了……”
“我昨日吃的糕點,你放了什麼?”姒意坐在桌前,聲音是前所未有的認真和冷漠。
花姻臉色一僵,忙開口道:“是那位公子,是他命我給姑娘放些安睡的藥,他怕姑娘擔心,所以……”
“你當我是傻子麼?!”姒意厲聲打斷了她的話,冷笑一聲,“糕點是你一早就準備好的吧?是誰讓你這樣做的?”
花姻的眼神躲閃起來,她跪在了姒意面前,急急解釋,“姑娘,都是我不好,是我自作主,我也是怕您有危險,我知錯了,姑娘,求求你不要趕我走……”
姒意聽她這般說,心裡越發惴惴不安。
她總是有種預感,宗政宣好像出事了。
“宗政宣如今到底在哪裡?!”姒意走到她面前,高聲質問。
“他真的走了……”花姻不敢擡頭。
姒意諷刺一笑,一字一句地道:“呵呵……花姻,或許我一開始就看錯了你。”
花姻雙眸大睜,眼裡劃過一抹驚恐和悲涼,她想解釋,可卻是啞口無言,眼見姒意要走,花姻忙拽住她的衣袖,慌亂地問,“小姐,您去哪裡?”
姒意心裡說不出的難受,她如今雖到了錯的地方,可隻要想着身邊還有人能真心相待,也是在這錯位時空中的一種溫暖。
可她如今隻覺得自己仿佛落入了一張一早被人編好的網中,步步都透着算計。
思及此,姒意呼吸一顫,隻覺得背脊發涼。
她平靜地看着花姻,一字一句地道:“花姻,我受夠了算計,若你不能真心待我,那你我便就此分道揚镳。”
花姻看着姒意那漸行漸遠的背影,心裡一慌,她說不清到底是怕他們處心積慮的計劃就這樣功虧一篑,還是單純地害怕她的不信任和決絕,花姻顧不得其他,急急去追。
然而,有人卻先她一步攔住了姒意的去路。
“阿意打算去哪?”祁烨向來溫潤的聲音帶着些許焦急,他垂眸看她,強壓心裡幾欲湧出的怒氣,“阿意是要去找他麼?”
姒意沉默不語,她的确有些擔心宗政宣,可他若是真的能平安無事地回了天晟,于她來說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阿意,我們明日就能啟程回北齊了,屆時我也能幫你拿到你想要的東西……”祁烨頓了頓,一雙琉璃色的眼眸緊緊盯着她,“可你若一意孤行,怕是再無轉圜的餘地了。”
“方才……是我不好,我不該那般同你說話,可我也是怕你……怕你重蹈覆轍。”祁烨苦澀一笑,輕聲開口,“更何況,我同阿意一路同甘共苦,在你心中,我就這般不值得你信任麼?”
姒意腦子有些亂,可心裡卻已然動容。
她眼裡酸澀,眼裡好似又浮現出了他們在天晟相處的時光。
回憶中的“小傻子”為了她受了那麼多苦,她心中有愧,放不下他。
可她從前尚且能保持理智,可不知從何時開始,好似一切都變了,她突然發覺他們之間好似隔了很遠,這種距離讓她失落難過。
姒意想到這,竟掉了滴眼淚,可這一幕落在祁烨的眼中,俨然成了她對宗政宣的不舍。
祁烨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可笑。
他這是在做什麼?
明明一切都是盡在掌握,他又何必如此低聲下氣?
罷了,她想在意誰便在意吧,與他無關。
他雖在心裡一直這樣提醒自己,可臉色卻是有些蒼白落寞的。
姒意打聽了整整一日宗政宣的消息,得到的也是零星半點,直到第二天幾人去了渡口,聽聞船家說前兩日有去天晟的船隻,她才安心下來。
隻是她與祁烨卻是再沒怎麼說過話了。
兩人都不主動開口,像是都怄着氣似的,一點不像平日裡有說有笑。
夜裡,姒意夜半肚子餓得咕咕叫,便想着讓船家幫她烤條魚吃。
她剛來了船頭,便見祁烨背對着她坐在那裡。
秋夜寒涼,他隻披了件尋常的墨色披風,一手撐着下巴,遠眺漁火,一手還拿着烤叉,烤叉上面是焦香四溢的魚。
作日的尴尬後,姒意心裡就别扭了起來,她本想靜默離開,他的聲音卻響在身後。
“阿意不是餓了麼?”
姒意腳步一頓,卻又聽他又幽幽開口,“阿意還在同我生氣?”
“自然不是了。”姒意對他扯出一抹笑,她走到他的對面坐下,心裡竟有些五味雜陳。
祁烨将烤好的魚遞給到她面前,“阿意嘗嘗。”
姒意肚子裡的饞蟲一早被勾了起來,一嘗就停不下來了,一會兒功夫大半條已經下了肚。
他滿眼期待地看她,“味道如何?”
姒意贊許地點點頭,“很好吃。”
祁烨見她吃得了許多,心裡也舒服了,話也變得多了起來,“北齊酒樓亦擅長做烤炙美食,屆時回了王府,我帶阿意去吃,可好?”
姒意一愣,将撕了一半的烤魚又放回啊碳火上,如實開口,“我可能不會逗留太久,拿到地圖,我就會離開。”
祁烨神色僵了一瞬後,又恢複如常,淡淡地道:“原來你是這樣打算的,看來快到我們分别之日了。”
他這般反應倒也在她的意料之中,可心裡依舊說不出的難受。
等到分别之後,他們應該不會再見面了吧。
姒意自诩是個理智的人,她調整了一番情緒,半真半假地問了一句,“等我走了,你會不會想我啊?”
祁烨撥弄碳火的手一頓,他擡眸看她,鳳眸中映着零星火光和她看不懂地情緒,“那阿意呢,阿意會想我麼?”
姒意讪讪一笑,撇開了臉,“應該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