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要不然你想吧,我也沒什麼學問。”姒意有些無奈地道。
祁烨笑笑,提筆思忖片刻,這才微挽衣袖,落筆——
‘落霞初晴人意好,湖上蕭鼓正欲時。’
他的字體類似行楷,規整而不顯刻闆,灑脫又又不随性,一筆一劃,着力均勻,蓄力而發,行雲流水。
姒意微微吃驚,不禁側頭看他。
他眉眼微垂,即便是停滞不動時,身上也自有一股說不出的氣韻凝動,倒不是最初她所熟知的溫和,反而是有些清冷淡泊……
似乎感受到身側的人盯着自己,祁烨輕咳一聲,将幹好的字迹遞給她,“阿意看看可還滿意?”
姒意這才回過神來,連忙接過畫作,尴尬地笑笑,“滿意滿意。”
她到底在做什麼啊,這般盯着人家看,倒是像個色胚……
姒意不禁有些懊惱起來。
從此處再去南昭需走水路,姒意索性将馬車賣了,又換了點盤纏,她想着,總該夠兩人路上用了。
兩人出了客棧後,姒意又瞥見了那賣身葬父的姑娘,她手上還有半塊髒兮兮地窩窩頭,一點點地啃着。
姒意不是個喜歡多管閑事的人,她記得她師父曾經同她說過一句話,‘這世間的疾苦千千萬,幫了一個,又來無數個,你又該如何?人各有命,倒不如讓他們順其自然……’
姒意歎息一聲,剛想撇開臉,那姑娘的卻突然與她心有靈犀似的擡頭看了眼她。
她臉上有些髒兮兮的,頭發也淩亂,右側臉頰還有一大片紅色胎記,可眼神倒是清澈,沖姒意笑了笑。
姒意心裡有些不舒服,卻也沖她擠出一絲笑來,本已和祁烨越過了她,可卻又鬼使神差地去一側的饅頭攤買了兩個白白軟軟的饅頭,折返回去遞給了那姑娘。
“吃這個吧,你的那個有點髒了。”姒意有些無奈地道。
“多謝姑娘。”她眼裡霧蒙蒙的,擦擦髒兮兮的手,小心翼翼地接過了饅頭。
姒意正想去前面找祁烨時,身後卻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姒意正想回頭,身體卻突然被人拉到了一側,“姑娘小心!!”
“啪!!”一道清脆的鞭響抽到了這個姑娘單薄的後背上,那原本的破爛衣服瞬間裂開一道口子,血淋淋的,猙獰吓人。
“滾開!死叫花子!别擋老子的道!”馬上的人咒罵幾句,揚鞭而去。
祁烨此刻也匆匆趕了過來,一臉擔憂地看着姒意,“阿意沒事吧?”
姒意搖搖頭,急急上前去看為她擋下一鞭的那個女子,她後背的傷口已有些模糊,需得及時上藥消炎才是。
“我帶你去醫館。”
“不礙事的,隻是皮肉傷罷了。”她渾不在意,繼續守着她爹的屍首。
姒意皺了皺眉,眼見她單薄的肩膀已搖搖欲墜,馬上要倒下之際,她大步前對那姑娘道:“我正巧缺個丫鬟,你可願意跟着我?”
那姑娘微怔,愣然地看着姒意。
姒意握住她的手,将方才賣馬車的銀子遞給她,“先找人葬了你父親,我在天上客樓上第三間房等你。”
她話音一落,便要折回客棧。
“姑娘不怕我是騙子,拿銀子便跑了麼?”
姒意回身沖她笑笑,眼神卻是堅定,“不怕。”
姒意與祁烨終是沒走成,因為……盤纏不夠了!姒意算了一下,一路上供三人開銷的銀子,頂多再用個十日。
所以便不得不滞留在此,先想個辦法賺點銀子再說。
姒意雖沒說什麼,可祁烨也知她的窘迫,不禁有些自責,“都是我不好,渾身上下,無一财物,讓阿意為難了。”
“诶你别這麼說啊。”姒意拍了拍他的胳膊,“錢這個東西麼?動動腦子或者……”
姒意迎上祁烨略帶好奇地目光,隻得将原來的‘動動手’三個字咽下,改口道:“辛勤勞動便有了。”
雖然她曾是業界大手子的徒弟,可身邊有這麼個神仙人,總是不好再做什麼不好的勾當麼,更何況,盡管曾經她師父有名,可她可沒真正意義上偷過什麼錢财……
“那我能為阿意做些什麼?阿意直說便是,我雖才情拙劣,也可以出力。”
姒意見他一臉認真地模樣,倒有些想笑,習慣地将他又錯當成之前那個‘小傻子’了,“你當真想出力?”
“嗯。”
姒意想了想,起了與他玩笑的心思。她一手拖腮,食指微曲,輕輕捏起了他的下巴,如此這般更好看他的傾城容顔,“這張臉倒是精緻,莫不如将你擺在街上讓人觀賞,一眼……總得一兩銀子吧?”
姒意話音剛落,卻見祁烨突然撇開了臉,小聲道:“阿意莫要這般與我玩笑了……”
他話音一落,姒意這才如夢初醒一般,觸電似的收回手,“那個……對不起,我……我剛才不是故意的,不,我……我開玩笑的。”
靠!她剛才在做什麼啊?!好歹人家也是古代人啊,如今倒好了,怎麼還調戲上了!
姒意見他白玉似的耳廓似的耳廓邊緣倒有些泛紅,她更不好意思了,張口結舌地說不出話來。
“無妨,阿意莫要自責。”半晌,他才低聲開口。
好在此刻那賣身葬父的姑娘尋了過來,這才不至于讓二人繼續尴尬。
她大步上前,直接跪在了姒意面前,“花姻多謝姑娘的贖身之恩。”
姒意可不習慣旁人對她這樣,連忙将她扶起來,“原來你叫花姻,名字當真是好聽,我叫姒意,日後直呼我姓名便好了。”
“這……”花姻一臉猶豫。
“沒有什麼這那的,來,我先給你看傷。”她說着,直将花姻拉到了自己的房中,迅速關上了門。
呼,終于松了口氣了。
姒意拍了拍自己的臉,想起方才祁烨窘迫的樣子,倒覺得有些好笑。他如今雖然恢複了正常,可有的時候,還是挺可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