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世世代代生活在這裡,日後與這些壁畫朝夕相處,如果都無法讓他們理解、滿意的話,是否就已經與為村莊宣傳的初心相悖了呢?
第二、便是剛才所說到的宣傳的初心。
能被看到固然是重要,但眼見為何物同樣重要。我們一開始想要宣傳的初衷應該是想宣揚出一個具有本土文化與特色的小鎮和村莊。
對此我想各位前輩心中應當也都了解,可在這裡我還是想要表達一下我的見解。
在我看來,是要讓大家看到這個村莊本身的特色,它的原貌、它的人文地理或是文化曆史等種種,而不是為了迎合當代的喜好,從而展現出來的一個失去特色的村莊。
可能大家會認為那有什麼?改變的隻是一面面原本空無一物的牆壁而已,隻要有人來看就好了。
可真的有人看到真正的村莊了嗎?
在這裡,我個人更堅持的是較為純粹的中國傳統文化。
我們要做的是保留時間的痕迹,讓大家看到過去留下的東西。
在我的理解裡,這可能和我修複的工作是一樣的,在面對這些老物件的時候,身為文物修複師的我們需要做到的是:重現而不加以過度的創造。
重逢、初見、守護、追尋、重生、不朽。
這是一件文物拂去塵埃,再次出現在後人視野裡的過程。
這個村子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是一件文物,所以我想我們宣傳出的應該是一個包含了上述所有過程的村子。
故…我認為剛才淩歲穗女士所說的,這種創新已經改變了其根本,并非宣傳了鄉村特色和達到了我對村莊宣傳預設的要求。
我的确不懂淩歲穗女士所說的互聯網,但如果是按照這個方案的話,大家看到的是村莊?還是由人為堆砌的空殼?
對此我持保留态度。”
周淮先說的認真,不帶一絲的停頓,秉着公事公辦的态度,字字句句打在淩歲穗的臉上,并沒有給她留一絲的情面。
如果說前面他的想法是沒錯,但“淩歲穗女士”五個字真的是把淩歲穗氣笑了。
怎麼,她是被告嗎?
淩歲穗很想問他,她是犯什麼法了?為什麼要這麼嚴肅地看着自己啊。
進入工作狀态的周淮先無疑給了淩歲穗些壓迫,以至于她有些無措地看向鎮長,說不出話來。
他說的都對,可淩歲穗不也是沒辦法嗎?為了能夠完成鎮長給她下達的任務,她能想到的最高效方案就是這個。
因周淮先嚴謹的态度,引得會議室裡的人都噤了聲。
以至于此時會議的氣氛并不太好,場面一時陷入了尴尬中。
鎮長在看到淩歲穗的求助眼神後,笑着出聲打着圓場:
“小周,我知道你的意思,可你要知道我們的主要宣傳中心是在小鎮上。
村莊隻是我們工作中的其中一個小點,我們還有很多工作沒法進行,不用在這上面過分糾結的。”
“是啊是啊。”大家也都跟着勸他不要較真。
周淮先垂眸略微沉思,對此并未立即給出回答。
淩歲穗怕場面僵持,也幫忙緩和氣氛:“沒關系的,我可以再想想。”
話畢,對面的周淮先沒有看她,繼而轉向鎮長,卻并未松口道:
“我知道工作很多,可村莊也很重要,不該如此草率地決定,我也并不認為這是一個合适的決定。”
對此淩歲穗也不再說話了,當下心中不免有些氣結。
她沒有草率地決定啊……
在座的都知道他在工作上是一個極度堅持原則的人,周淮先剛來那會可是将他們都整治了一番,對此大家再也不敢多勸。
可周淮先本人也知道原則和規矩都是他定給自己的。
與别人無關。
他也無權幹涉别人的決定。
于是他直視着淩歲穗,鄭重其事道:“我隻是表達了我個人不認同的意見,每個人的想法和堅持不同,或許是需要彼此交流表達的。
當然你最終要怎麼做,我不會幹預也尊重你的想法。”
明明他的語氣中沒有起伏與私人的情感,卻還是與平時不同。淩歲穗感覺連周遭的溫度都下降了些,使得她下意識避開目光,閉口不言地沒有回應他。
在周淮先看來,這場會議已經沒有需要讨論的地方,他看了一眼牆上的鐘,無關緊要的事情已經占據了他的工作時間。
他起身颔首,禮貌請示着主桌上的鎮長是否可以先行離開去工作。
整個小鎮的修複工作都積在周淮先身上,這裡最忙的就是他。
鎮長也知道耽誤了他工作,自然揮揮手同意了:“嗯,小周你先去忙吧。”
轉頭對着衆人說:“今天的會也就到這裡了,小淩就按你說的辦,全權交給你了。”
“好。”
回去的路上,淩歲穗還有些郁悶,她的想法真的有那麼不好嗎?
她不是記仇的人,可看着被周淮先否決的設計,整個上午一個人在房間裡越畫越氣。
她一定要證明給周淮先看,這是一個好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