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星海和邵輕志左右張望兩人,一時找不到插話的間隙。
方夏繼續冷嘲道:“所以呢?現在原地罰站的是誰?”
小崇飛繃直了身子,小腿仍在失控地打顫,澆過冷水的衣褲還是濕漉漉的,露在外面的肌膚都是斑駁傷痕,但他就這麼目不轉睛地望着前方。
不服氣?不甘心?
還是不想承認?不願妥協?
注視間,邵輕志終于開口道:“方夏,你的意思我們都明白,小言雖然不擅長體能訓練,但他在靈活性訓練和策略技巧方面的成績都是可圈可點的,你不能完全否認他的潛力吧?大家是一個集體,應該彼此多點耐心……”
“天天受罰的倒數第一不是你,你憑什麼替他耐心?”方夏微惱。
邵輕志一時無言以對,因為方夏也是從倒數第一打上來的,所以她比任何人都有資格說這些話。
等他組織好語言,還想再解釋什麼的時候,卻被小崇飛果斷攔在身後。
“我盡力了。”小崇飛坦誠道。
他不清楚自己是用什麼樣的語氣說出來的,隻記得說完的一瞬,他鎖緊牙關,漸漸地,一股酸澀從鼻腔裡湧了上來,淹沒了精疲力竭後不堪一擊的防線。
丢盔卸甲也就這樣了。
“你根本沒有盡力!”方夏毫不客氣。
邵輕志調解失敗,眼看針鋒相對再度升級,他連歎氣的氣口都找不到。
方夏蹙緊眉頭:“因為你從來沒有打心底裡相信自己能赢,所以才會有年齡、天賦、運氣這些借口,甚至連來到這裡的初衷,你也開始猶豫了,我說得沒錯吧?”
沒有人想在吃飯的時候,總得惦記是不是有另一個人要餓死了,也沒有人想在訓練的時候,睡覺的時候,身邊始終有另一個人遊離在集體之外,幽幽怨怨,提不起精神,跟鬼影子似的。
邵輕志逐漸沉默,曾星海聽得倒吸一口涼氣,趕緊叫停道:“怎麼扯這麼遠了……方夏,夏姐,姐中姐,差不多得了!”
小崇飛努力控制着快要哽住的喉嚨:“我說了,我盡力了,或許在你們看來根本一無是處,大不了等我哪天死了,你們把心挖出來就能看清楚了。”
“但在我死之前,我隻能按自己的方式,竭盡全力到最後一天。”
沖力繩高速飛向摩天大廈,不過幾個呼吸的來回,人影從容一躍,攀上樓頂制高點,像是從時間的漩渦裡掙紮出來。
沒有疲憊,沒有失控,而是以成熟的姿态站在高處俯瞰CITY街區。
言崇飛環顧四周,目光很快停在南邊的高速路段,那是——
密密麻麻的壩群正在集中前進!
通常情況下,大壩遊行具有随機性,不會像這樣方向明确、路線清晰。言崇飛順着樓沿又走了一段,擴大掃視範圍,果然在壩群前方稍遠的位置,發現了一輛疾馳的摩托車!
“先鋒……”言崇飛幾乎心一擰,毫無疑問,當前入場的先鋒戰士隻有方夏一人。
由于離得太遠,視線無法兼顧細節,言崇飛不再耽擱時間,決絕地彈出沖力繩,朝摩托車行駛的方向趕去。
“嗡——嗡——”
摩托車似乎沒有變道,直線狂飙。
言崇飛迅速判斷出摩托車的必經點,率先趕到鄰近樓頂,揮出了甩棍,嚴陣以待。
即便做好充足的心理準備,到了真正對峙的時刻也是無法風平浪靜的。
然而,深呼吸幾口之後,言崇飛目光微變,似乎察覺到異樣——摩托車上好像沒有人!
等待行駛靠近,視野裡的影子愈漸清晰,看上去确實像是啟動了無人駕駛模式,言崇飛警惕地收回了甩棍。
壩群仍然在大肆遊行,一路吸納的靶盤數量已經到了驚人的程度,幸好龐然大物的移動速度沒有特别快,估計沒有在一環位置過多穿行,大部分都是由中級以下的靶盤組成,推測來自二環西區,也就是西大旗附近。
很明顯,對方先鋒将摩托車作為魚餌,利用無法遮掩的引擎噪音,将大壩引開了。
那麼,方夏很有可能還沒有拿到西大旗,否則她不會迫不得已在半路就放棄了先鋒的優勢工具,直接沖出包圍圈即可。
短短十幾秒,摩托車已然近在眼前,前面即将離開寬闊的幹道,進入地勢複雜的街區巷道,無人駕駛模式恐怕很難維系下去。
一旦在這裡撞毀,很難保證車身爆炸燃燒會不會波及大壩。
引擎的暴力長鳴已經逼近耳畔,霎那的念頭閃過,言崇飛當即彈出沖力繩,從樓上跳了下去!
“啊!”包蕊在屏幕前吓得驚呼一聲。
街頭巷尾的直播畫面裡,備受矚目的集團領隊人出場首秀,瞬間掀起議論的高潮。
“他不會想要截停那輛摩托車吧!”
“怎麼可能!這麼快的速度!變形金剛來了也得有助推器呢!”
“他真的站過去了!”
……
言崇飛降落在濕滑的路中央,死死盯住眼前疾馳而來的黑影,整個人稍稍前躬,沖力繩蓄勢待發。
就是現在!
他在殘影閃現的刹那躲開兩步,同時彈出沖力繩,幾乎是九死一生的賭博,固定器穩穩抓住了中間的車座!
嘩聲延續,沖力繩頃刻拉出長線,言崇飛已經開始全速奔跑,手上拼命控制伸縮按鈕,竟然生生翻上了車,砸得他意識一陣震蕩!
摩托車頓時開始偏移打滑,他立馬糾正重心,第一時間操作降速,正好借助彎道的離心力咬牙扳了回來!
“呼……”
言崇飛感到心跳已經擠進了嗓子眼,劫後餘生般伏在車座,握緊把手。
迎着風夾雨,稍微回味一遍剛才發生的事,隻覺得錯一步都會後果難料,但他還是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