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都上桌了!”包蕊同樣意識到氣氛有點古怪,一邊接話一邊用胳膊肘捅了邵輕志一下。
言崇飛趕緊拽着華景昂往客廳去,包蕊趁機揪住邵輕志說起悄悄話:“你給我老實點啊,别說一些奇怪的話。”
邵輕志覺得冤枉:“我說的都是實話啊!”
包蕊懶得再跟他廢話,立馬又迎了上去:“開飯開飯!今天這桌子菜有一大半都是言哥的手筆,快嘗嘗吧!”
華景昂堪堪落座,目光好奇地逗留在四面八方年味十足的裝飾物上,将滿屋子的淺黃燈光襯得色調更暖了,映入眼簾就像電影裡常見的那種煙火勝景,是一處标準的讓人向往的“家”。
聽到包蕊的招呼,他才收回視線轉向言崇飛:“你會做飯?”
言崇飛率先給他夾了一個雞腿:“會做飯又不是什麼稀罕事……”
“我們倆可不是富貴家庭出身,剛來海市的時候窮困潦倒,不會做飯就隻能等着餓死。”邵輕志冷冷接上一句。
言崇飛:“……”
包蕊又瞪了姓邵的一眼,随即給華景昂夾了魚:“簡小哥嘗嘗這個魚,這可是言哥的拿手菜,絕對不輸外面的飯館。”
言崇飛裝作一臉無所謂的樣子,餘光卻牢牢鎖定華景昂夾動的筷子,在得到會心的贊賞之後,勉為其難說:“也就随便一做……”
“你還随便啊?大中午就開始下料了,從來沒見你這麼上心過。”包蕊随口拆台。
言崇飛:“……”
這兩口子能氣死他。
華景昂見言崇飛面子挂不住,耳根開始隐隐泛紅,心中倒也有說不出的充實感,就像棉花塞得滿滿當當的布偶,捏起來讨人喜歡。
包蕊仍然時不時盯着華景昂看,終于沒忍住問了一句:“不過簡小哥你真的越看越眼熟,特别像某個明星。”
言崇飛心裡剛斷電的警報又開始狂響,筷子夾住的粉條都不小心滑走了,華景昂一邊遞給他漏勺,一邊和包蕊聊道:“說起這個,我倒是覺得蕊姐你長得特别像《信仰》那部劇的女主角。”
“不會吧?你是說曼玲嗎!”包蕊瞬間心花怒放,完全忘記了自己在問什麼,“我超喜歡她!而且我還在一個品牌活動上見過她本人,比電視上還要好看……”
言崇飛再一次對某人化解危機的手段歎為觀止,然而安全不過三分鐘,邵輕志緊接着插了一句:“我也覺得你很眼熟,咱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當初榮耀醫院樓梯間的擦身而過,模糊不清卻印象深刻。仔細想來,華景昂那日的衣着打扮和今天大同小異,同樣是長長的帽檐藏住最容易暴露情緒的雙眼,神秘十足。
言崇飛有些坐不住了,華景昂依然發揮穩定,編故事極快:“之前我們部門和呂氏集團談過贊助的事,我去過幾次集團大樓,會不會是那個時候?”
邵輕志倏然一愣,竟開始認真回想,不得已尴尬地點了點頭:“可能是吧……”
“哎,我聽言哥說你其實算得上是他的領導?”包蕊又問。
華景昂側向言崇飛:“其實隻是平級同事,最多是初來乍到稍微幫襯了一下。”
邵輕志突兀地感慨起來:“在我心裡,言哥一直是個特别聰明的人,不用别人教太多,自己很快就琢磨會了,關鍵就是他自己願不願意學的問題。以前也幹過不少工作,每次都是自己最先打退堂鼓,說辭職就辭職,也就現在這份工作幹得比較踏實,不然我和小蕊還真放心不下留他一個人在海市。”
“你少趁着閑聊又開始教育我,這麼多菜還堵不上你的嘴。”言崇飛不指望邵輕志能說出什麼稱心如意的話,隻要别胡言亂語就謝天謝地了。
“人不是工作機器,一旦心裡有某種确切的執念,是不可能哪裡都能将就的。現在的工作很适合他,他是個天才,我甚至覺得,如果他不幹這一行,那是這一行的損失。”華景昂同樣說得認真,言崇飛一度聽得恍惚,遲遲沒有張口吃菜。
邵輕志顯然沒料到華景昂能夠說出這樣一番話,一時語塞,身旁的包蕊卻是倍感欣慰,端起空酒杯才想起酒還沒拿出來,言崇飛和邵輕志幾乎同時脫口而出:“我去拿!”
言崇飛不停在提心吊膽和如釋重負之間反複橫跳,慢慢地,竟然不知不覺牽出了許多愁緒。
好不容易抓住拿酒這個機會喘口氣,他沒等邵輕志說話就已經起身進了廚房。邵輕志想了想,還是跟了過去。
華景昂稍顯憂心地望了廚房一眼,包蕊總算歎出一口氣,壓低了音量:“你别看他倆都是心直口快的人,其實别扭得不得了,就算我跟他們認識這麼多年,也一直覺得我們之間始終隔了點什麼。他倆這樣怪裡怪氣都是家常便飯了,不過有時候我能知道是為什麼,有時候就完全不明白了,比如現在。”
華景昂若有所思,在無數寂靜的夜晚,言崇飛訓練完之後會獨自坐在牆邊,眼神格外深,好像早已掠過千裡萬裡落在了不知名的遠方,又或者是,很容易被某句話觸動,然後小心翼翼敞開心扉,就像當初在無限俱樂部的長廊,但脆弱都隻是一瞬的。
華景昂很能體會包蕊所說那種被蒙在鼓裡的感覺:“你有問過他們嗎?”
包蕊握緊勺子嘗了兩口湯,搖了搖頭:“我可不想問,既然邵子他們不願意說,那就肯定不是什麼開心的事,我們現在過日子都還匆匆忙忙,哪裡有時間去追究過去。”
“你跟過來幹什麼?”
言崇飛停在儲酒櫃前,沒好氣地觑了邵輕志一眼。
“對不起言哥,剛才說的那些話有點不客氣。”邵輕志及時認錯。
言崇飛已經沒心思追究他的陰陽怪氣:“姓邵的你是不是故意的?每次都是先莫名其妙發瘋再以最快速度滑跪,搞得别人生氣也不是,不生氣也不是,你想要我怎麼樣你直說吧。”
邵輕志索性坦白:“我承認,我是有點不喜歡你同事身上那種處處優越的尖子味兒,他一看就是好人家出身,跟我們不是一類人,而且也不知道咱們過去經曆了什麼。我怕你現在這麼掏心掏肺地對他,将來你有什麼苦楚,他順風順水慣了,根本就沒法和你感同身受。”
“你他媽就不能盼我點好……”言崇飛無奈按住額頭,“蕊姐也不知道咱們的過去,怎麼沒見你保持距離啊,每天都恨不得挂人家身上。”
“我和小蕊那是要攜手一生的伴侶,怎麼能和朋友一樣?”
言崇飛一時情急,差點就要把“就是一樣的”這句話砸向邵輕志,但他還是拼命忍住了,飛快打開櫃子将酒拿了出來,然後按下眼底那點泛濫的晶瑩,說:“你别整天過去過去的,過去又怎麼了?不過是遇到了一件以為自己抓住了救命稻草,最後竹籃打水一場空,勉強保住小命的倒黴事罷了。”
“我不需要誰來對我感同身受,世界上也不可能有誰可以永遠對别人感同身受。我隻希望在走夜路的時候能遇到那麼一個人,我在走,他也在走,誰都不知道什麼時候破曉,但隻要有彼此在,就覺得破曉來不來都無所謂,開心走一場就夠了。就算再想放棄,也可以相互鼓勵,多堅持一秒,多堅持一天,直到過完這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