恬靜的夜晚就此沉進夢裡,不覺已經到了天際泛白的時候。
言崇飛習慣性翻了個身,在床上肆無忌憚躺出一個“大”字,然而兩秒過後,他驟然驚醒,惶恐地盯着陌生的天花闆。
很快,枕頭和被套上籠罩的清香氣息,令他徹底醒了過來。
這他媽不是自己的房間!
言崇飛直接來了個仰卧起坐,開始快速讀取昨晚的記憶,卻怎麼理也理不清楚。
言崇飛忍不住低頭檢查自己的衣着,幸好一點沒少,但緊接着他又覺得自己有病,這可是華景昂的家,自己怎麼會擔心這種問題……
窗外仍是朦胧的煙灰色,廚房頂燈還亮着,襯出一道修長的身影。
華景昂從冰箱裡拿出一壺牛奶,有條不紊倒滿兩個杯子,放進微波爐加熱。剛轉身來到門口,就看見言崇飛渾身亂蓬蓬地站在客廳,整個人局促極了。
“現在還早,一個小時後出門也來得及。”華景昂沒有特别的反應,自如得讓言崇飛更慌了。
“等、等等!”言崇飛不得不打斷道,“我為什麼會睡在你、你床上?”
華景昂走近兩步,看起來明顯比昨天精神了許多,隻是左眼還有些微微浮腫,但并不影響他整個人的神采:“哦,我醒得比較早,看你牽着我的手挺累的,就把你挪到床上了。”
言崇飛差點被牽手的事給噎住:“……”
這話從他嘴裡說出來怎麼就那麼奇怪呢?
華景昂見他耳根處又開始大面積泛紅,忍不住笑了笑:“我當時還怕驚醒你,不過現在看來,睡眠質量真讓人羨慕啊。”
言崇飛終于确認了這種熟悉的腔調,反倒放松下來:“看樣子,您委實已經好得差不多了,這自愈能力也真讓人羨慕啊。”
“叮!”微波爐恰好跳出一聲。
華景昂回廚房端出一杯牛奶遞給言崇飛,忽然一改調侃的語氣:“昨天晚上,謝謝。”
言崇飛捧過熱牛奶,眼神微妙地躲了一下:“客氣什麼。”
兩人去到旁邊的沙發上落座,好像此刻才是真正的訪客接待時間——趁着清晨海霧未散,留給兩人的隻有安甯和清醒。
言崇飛終于可以心無旁骛打量周圍,他一眼就瞧見了牆上挂着的相框,照片裡身穿制服的男人和明媚的天光相輔相成,莫名予人振奮。
“那是你爸嗎?”許是昨晚都已經說得明明白白,言崇飛發問的時候并沒有太多顧慮。
華景昂同樣如此,此刻也相當坦然:“嗯。”
言崇飛禁不住起身湊近端詳:“這也太親切了……”
笑容坦坦蕩蕩,比夏花還燦爛,好像擁有什麼魔力,讓人願意無條件去信任。
這在凡事都要藏着掖着的都市生活裡可是極為罕見的。
華景昂跟在身側,對他的誇獎有些無奈,甚至還有一絲嫌棄,就像說了什麼正确的廢話。言崇飛感受到某位大佬的“鄙夷”,眼光來回橫跳,突然饒有興緻地對比起父子倆的長相。
“我長得随我爸,但性格大部分随我媽。”華景昂不用多問也知道言崇飛心裡在嘀咕什麼。
言崇飛又被這家夥一眼看穿,沒好氣地輕哼一聲:“去其精華……”
華景昂倒是樂在其中,将話鋒順勢一拐:“在我已有的三十年人生裡,最跌宕的故事已經告訴你了,剩下的都是些無聊的光陰,再挑就沒得聽了。”
說罷,他轉身回廚房倒騰面包機,言崇飛在身後默默凝望,想起昨晚的一點一滴,全都是肉裡的刺,不可能拔得幹幹淨淨,與其說華景昂是痊愈了,不如說他隻是暫時淡忘了。
該痛的地方仍然結着厚厚的痂。
“滋——滋——”
兜裡猝不及防傳來手機震動,無情打斷了言崇飛的傷懷,他趕緊接起電話:“喂?你他媽是不是要在老子身上裝個監控才行?”
電話那頭毫無疑問是查崗專業滿分的邵輕志同志:“接得這麼快,你不會一直沒睡吧?”
言崇飛入戲極快,哈欠說來就來:“啊……都說了是通宵,現在好不容易可以休息一會兒,求你了,讓我耳根清靜點。”
廚房傳出嘩啦啦的水聲,僅僅是短短幾秒,電腦那頭乍然變得警惕:“嗯?你旁邊有人嗎?”
言崇飛被這種超出人類正常聽力範圍的反應震撼得無以複加,怕是當場拍死隻蒼蠅都能讓電話那頭炸出驚雷:“同事!同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