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丞手持咖啡杯輕微一頓,又繼續不動聲色抿了一口,鎮定地觀賞羅規氣急的模樣。
林莉并不理解這位經理人突然暴跳如雷的行為:“比賽的勝負将直接關系到這場收購博弈的結果還有集團的聲譽,精英戰士有着集團引以為傲的專業水準和豐富的大賽經驗,派他們迎戰UG聯盟是最妥當的選擇,不知道羅經理的顧慮在哪裡?”
羅規對她的天真嗤之以鼻:“林經理到底還是個外行啊,初來乍到不懂門道,這也怪不得你——”
林莉的工齡不算短,雖然不是頭一次被人當面質疑,但這種未經深談就将傲慢顯露無疑的态度多少讓她有些不爽。
“你剛也說了,這場公開賽至關重要,不能有一丁點差錯,難道UG聯盟不這麼想嗎?敢問林經理是否考慮過UG聯盟會怎樣應對?還有外面那些瘋狂的擁護者,他們又會怎樣看待這場比賽?”
“這個我們早就調研過了,根據過往公開賽事大數據的分析結果來看,如果打陣營戰,UG聯盟對我們的勝率隻有1%,如果我們以頂級陣容出戰,幾乎就是壓倒性的結果。至于輿論方面,提出以比賽形式來解決問題就是為了公平公正,不讓兩方擁護者持續陷入毫無意義的争吵。”
“頂級陣容?你是打算讓集團TOP5的明星戰士陪你們去玩這種掉價的遊戲?嗬,林經理,别怪我說話太不留情面,UG聯盟跟我們打交道的時間比你來集團的日子還長,他們什麼貨色,我可太清楚了,無非就是一兩艘航空母艦拖着一幫臭魚爛蝦,個人賽還能勉強玩玩,陣營賽,他們也配跟精英基地打?派出去都怕人家說我們以大欺小!萬一又出現像樂園鬥毆那樣的流氓事件,不小心傷了誰,精英戰士的損失你負擔得起嗎!”
易丞忽然起身護在林莉面前:“哎,羅經理還是消消氣的好,對着一位女士叫嚣可不是什麼紳士行為。”
羅規不禁冷笑道:“我是比不上易總你憐香惜玉的,但我沒想到你竟然也會同意這種蠢到家的舉措!UG聯盟他們當然無所謂,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但咱們就不好說了,反正我是不會允許我含辛茹苦帶出來的搖錢樹,去冒這種無意義的風險!再說了,什麼過往賽事的大數據,時效性跟得上嗎?UG聯盟真正崛起也就是這一兩年的事,而這兩年裡除了那場丢人現眼的伊力茨,幾乎沒什麼大賽可以參考,你們市場部敢百分之百肯定那1%不會實現?”
易丞禮貌微笑,還沒來得及給出一個體面的回答,林莉當即繞過他站上前來:“我算是聽明白了,我們要的是集團利益最大化,可羅經理要的是基地風險最小化,而利益和風險自古都是并存的,不可能隻要利益、不擔風險,世上哪有這麼好的事?我們之所以選擇精英基地,就是在權衡戰力,賭一個利大于弊的概率。新人營戰士從沒有參加過任何公開比賽,如果讓他們出戰,若是赢了,自然一飛沖天,可一旦輸了,他們的職業生涯基本上就全毀了!”
“怎麼?道德綁架啊?誰輸了不是全毀?精英戰士就輸得起嗎?你知道集團培養一個精英戰士要耗費多少人力物力财力嗎!”
“從抗風險能力來看,精英戰士本就優于新人營戰士,這根本就不是一個‘有’或‘無’的比較,而是一個‘多’和‘少’的問題!”
易丞有意伸手安撫兩人,但羅規跋扈得五官都快飛出來朝人一頓猛砸,林莉更不是什麼慈悲大家,針鋒相對的陣勢絲毫沒有收斂。
隻是,在一番激烈的對峙之下,還是林莉率先偃旗息鼓:“算了,今天開會的目的就是商讨,既然我和羅經理沒法達成一緻,那也不必強求。這場公開賽是一定要打的,到時候我會和我的團隊挑選一批新人營戰士出戰,不會再麻煩别人。”
林莉故意說得抑揚頓挫,帶了一絲較勁的意味,羅規嘲弄地哼了兩聲,總算可以省去争吵的氣力,轉身坐了回去。
其他人對這個結果不免有些失望:“這……新人營戰士能行嗎?”
林莉原本對之前的對策信心十足,可沒想到羅規的态度會如此強硬,她準備好的說辭基本沒派上用場,一下子打亂了大半計劃。唇槍舌劍之中,她在言語壓頂的威懾面前,唯一的信念隻有絕不認輸,哪怕打腫臉充胖子也要咬着牙關硬撐過去。
她可以輸給事實,但不能輸給偏見。
“陣營戰的打法和個人戰不太一樣,而且他們那邊龍豐和問明月都受傷了,我們仍然是優勢方,”林莉說完躊躇幾秒,又接着說,“總之,一切比賽結果由我們全力承擔。”
“小莉……”易丞稍顯訝異,沒想到她會這麼決絕,一點退路不留。
林莉不打算繼續在這裡浪費時間,臨走前忽然又想到什麼,當即昂揚目光瞥向羅規:“哦對,最後要向羅經理确認一件事,昂少他們五個已經被抽調到新人營,應該就不算精英基地的人了吧?”
羅規百密一疏,差點忘了還有五個精英戰士外借出去,其中一個更是王炸級别的,他暗暗咬緊後槽牙,瞪了回去:“原來林經理在這兒等着呢……”
林莉莞爾一笑,卻讓人不寒而栗。
羅規回想起剛才華景昂強硬的态度,倒是莫名對林莉同情起來:“當然,林經理可以随意差遣——隻要他們願意的話。”
林莉很快離開了辦公室,易丞隻能眼睜睜望着她倔強的背影,默默歎了口氣。
行程繁忙的羅規也趁機先走一步,在旁看戲多時的張多富終于趕在收場之際出來感慨道:“瞧瞧,一個為了精英基地,一個為了新人營,都是為咱們集團鞠躬盡瘁的優秀員工,真是讓人欣慰啊!哈哈哈哈哈!”
易丞此刻的神情卻顯得格外玩味,盡管表面看上去依然和善無奈:“讓張董見笑了,羅規那家夥向來得理不饒人,是我一時大意,才讓小莉親自和他談,忽略了她本來也是一個激将不得的好勝性子。”
“欸,這樣好得很!”張多富忽然湊近易丞沖他擠眉弄眼,小聲說,“這才和小易你般配嘛!”
易丞沒有否認,隻留下一個無奈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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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車在一處花園小區外安穩刹車,言崇飛卻冷不丁一抖,迷迷糊糊瞥向窗外,隻看見無數盞幽寂的路燈和小區内零星的燈火。
“到了?”言崇飛不知道這是哪裡,還有些摸不着方向。
身邊總算有了動靜,言崇飛趕緊轉過頭去,看見華景昂終于從昏睡中應激似的醒了過來。
他的發尾已經睡得稍顯蓬亂,面容又比上車前憔悴了不少,睜眼時還對車燈有點不适應,隻能半眯着。
華景昂松開安全帶,摸索着下車時才發現言崇飛還在身邊,不免覺得自己睡得太糊塗了:“……我到了,沒事了,現在讓師傅送你回家吧。”
言崇飛見他不太清醒,伸手把住他的肩膀:“你、你到底行不行啊?”
華景昂随口道:“我不行,你還要跟着我回家嗎?”
言崇飛又是嘴比腦子快,顧不上禮貌不禮貌:“你不歡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