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因為高消費場所總喜歡以“格調”來标榜自己，俱樂部的舞池氛圍要比尋常酒吧“優雅”得多。燈光沒有那麼晦暗，音樂也始終保持在不會喧賓奪主的聲量，一切都明朗開闊，好像生怕客人清醒不過來似的。

卡十組衆人沒有接受大堂經理精心準備的豪華貴賓座，去到舞池邊緣随意找了個位置，呂趙霜陽不耐煩地接起一個電話，獨自離開了隊伍。

張良朋自知犯了大錯，沒能準确領會二小姐不想暴露身份的意圖，此刻已經連骨帶皮縮成了慫貨，大氣都不敢喘上一口。

馮一維連白眼都懶得翻，一來就咕咚咕咚喝完大杯茶水，眼神飄忽在霜陽離開的方向。

“朋哥你現在是在做什麼呀？”安星試着打破僵局。

張良朋笑得勉強：“家裡蹲呗，哪有這麼快就找到下家……”

言崇飛繼續同他打趣道：“這都一個月了，橄榄枝已經挑花眼了吧？”

張良朋擰出一副“讨厭啦”的嘴臉，努力克制住臉上過分張揚的笑容：“沒那麼誇張，我才什麼咖位……雖然UG聯盟确實發來了邀請吧，但是我還沒考慮好呢！”

“UG聯盟？那不是很好嗎？”安星有些驚喜，雖然聯盟和集團是敵對關系，但對面也有不少令人欽佩的明星戰士，或許确實是個不錯的去處。

呂明遠漠然道：“UG聯盟本來就很擅長挖牆腳，想來行業消息靈通，連夜就把你們這種人給盯上了。”

馮一維悄然在旁冷哼了一聲。

張良朋跟着條件反射變了臉：“邀請歸邀請，像UG聯盟那種人鬼混雜的地方……啧啧啧，我還是再看看别家吧。”

“如果是首席邀請的話，機會難得。”華景昂自然而然接過話來，而他分明是全場最不可能為UG聯盟說話的人。

言崇飛愣愣地望着他：“我沒聽錯吧？”

衆人哽噎的神情如出一轍，華景昂卻也相當平靜：“我和UG聯盟總經理紀昊森還算認識，是個有才也很惜才的領導，UG聯盟能發展到現在這個程度，他功不可沒。”

馮一維忽然有種不詳的預感：“等會兒，油雞該不會曾經來挖過師哥你吧？”

華景昂險些答不上來，忍不住笑了笑：“倒是很期待這一天……”

“你見過有哪個開店的去别人店裡聘請人家店長的？”言崇飛逮住機會開始吐槽。

馮一維不情不願閉上了嘴，華景昂接着解釋說：“我認識紀經理是因為UG聯盟的創始人過去跟體系有些淵源，所以私人場合打過照面，再加上各種大賽裡和UG聯盟交戰過無數次，一來二去就熟識了。”

邊聽邊用手機查資料的安星突然驚訝道：“哎？原來UG聯盟的創始人是從體系出去的呀？”

張良朋懷疑地擰起眉眼，歪頭去看安星的手機，沒想到創始人确實曾是體系響當當的頭号人物，地位堪比集團作戰部現任老大，後來因為觀念差異，在權勢鼎盛之際就與體系分道揚镳，出來自立門戶，待聯盟發展步入正規，也逐漸隐于公衆視野，難怪大部分年輕戰士對此都不太了解。

“雖然現在的輿論導向都是将聯盟和集團作為完全割裂的對立方，但其實追根溯源，兩者本是同根生罷了，”華景昂頓了頓，端起特地要來的白開水抿了一口，“所有戰士也一樣。”

最後一句不鹹不淡，卻讓言崇飛像在空曠的圓場聽見無數回聲重疊在一起，前仆後繼壓過耳膜，直直撞進了心底。

“那、那我還是考慮一下吧，聽說首席邀請也要先通過幾輪考核才行，八字還沒一撇呢！”張良朋依然是風吹就倒的德行，轉眼間又改了主意。

馮一維瞪了他一眼，沒心情挖苦諷刺，轉而繼續張望斜對面的空中陽台，看見玻璃門外的呂趙霜陽來回踱步，對手機說個不休，似乎很氣惱。

“唉，不說我了，喝酒喝酒！”張良朋趕緊擡手招來服務員，“你們要哪種？”

“我要這個彩虹的。”安星相中了菜單上一款色彩絢爛的雞尾酒。

呂明遠頭也不擡：“一樣。”

“那我就要這個，馮哥肯定是喝這個，也給二小姐來一個，言隊你們呢？”張良朋到底是和張天材一起混過的人，點單熟練至極，三下五除二就搞定了，遂嬉皮笑臉看向言崇飛。

言崇飛一看見這些斑斓的雞尾酒，就像觸發了某種記憶開關，連同頭昏腦脹、暧昧不清的生理反應全都想了起來，他短時間難以直視，隻好捂住半張臉，假裝糾結沉思的模樣。

“我吃了藥，就不陪大家喝了。”華景昂晃了晃手中的白開水。

言崇飛微怔，當即轉頭緊盯着他：“吃藥？你也感冒了嗎？”

華景昂有所猶豫，然後輕巧地點了個頭，默認了感冒的事。

“現在天氣這麼冷，确實很容易感冒。”安星惋惜地說。

言崇飛念及兩人白天一同在遊樂場瘋玩的情形，此時此刻不免感到有些憂心和歉疚。華景昂今日感冒不适，可他竟然毫無察覺，還拉着他到處胡鬧，差點被人當街認出來。霜陽歸隊之後，樂園遊行開始，擁擠的人群和越來越暗的天色成了最好的身份掩護，他們又玩得更加放肆……

“怎麼不早說……”言崇飛壓低音量，在華景昂身畔幽怨地嘀咕了一句。

華景昂心虛地挪開視線，言崇飛也沒了什麼興緻，張口就來：“我也算了，明天還有重要的事要辦，喝茶就行。”

兩人不約而同在喝酒的事情上“掃興”，瞬間使得氣氛詭異起來。張良朋僵硬地笑了笑，匆忙合上菜單将服務員打發走了：“呃，問題不大！反正酒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他故意笑得傻不愣登，下一秒就皮癢地玩笑道：“不過，好不容易放一回假，言隊明天還要忙什麼呀？不會是去約會吧？”

張良朋說得眉飛色舞，和旁邊安靜聆聽的華景昂形成鮮明對比，隻是後者的指尖已然在悄悄摩挲杯壁。

言崇飛對張良朋這種濫俗的想象倍感嫌棄：“冬天還沒過呢，就開始暢想春天的事了？”

張良朋頓時悲哀道：“可是爺的春天從高中畢業之後就再也沒有來過了……”

“你高中的時候還有過？”馮一維從遠處回過神來，幾乎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張良朋在馮一維質疑的眼光中努力挺起胸膛：“我好歹曾經也是學校的風雲人物——雖然我那野雞學校裡就沒幾個認真讀書的，但這不正好襯托出我這個聰明機智長得還算端正的高材生嘛！有點桃花運很正常！”

馮一維哼哼兩聲，不屑道：“風雲人物還混成現在這樣，說出去也不嫌丢人……”

張良朋被連續拆台，借着滿場的酒精味兒，陡然壯了膽：“馮哥你還敢說我呢！當初二小姐駕到的時候，是誰慌得連水杯都打翻了？”

“喂喂喂！”馮一維差點急得跳起來，眼神一時無處安放，“快閉嘴！”

“你們在聊什麼這麼激動？”呂趙霜陽的聲音忽然從背後響起，張良朋冷不丁一抖。

馮一維旋即讓出一個空位：“沒、沒什麼，這小子在吹噓自己的八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