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星呼吸一緊，忐忑的視線落向眼前一連排的“恐怖箱”，有一種未知的恐懼襲上心頭。

華景昂見狀解釋說：“新人一般不建議直接開始使用ITSS，因為強度比較大，需要建立在足夠的體能基礎之上，你們先訓練一段時間再來嘗試吧。”

新人們沒有異議，隻有言崇飛手欠，非要去輕輕拍一下人家ITSS的門，說一句“兄弟，改日再見”。

華景昂默默在旁注視他，腦海裡又浮現出檔案内容，好似靠近海岸的一塊礁石，總在潮漲潮落間時不時現身，分去一點心神。

戰士大廈外的夜色逐漸深沉，鈎月隐在霧氣背後，朦朦胧胧，轉眼又被陰雲封住了。海市外的大風吹得越發恣意，連抗風靜音的窗玻璃都擋不住，開始在夜裡低低顫響。

華景昂訓練完之後去生理間打理了一番，再出來時，新人營又換上了冷清的模樣，尤其寒冬已近，在新人營過夜的戰士變少了，荒涼的意味更深。

他堪堪回到辦公室，進門的那瞬，差點和出門的言崇飛面對面撞上，兩人停在門口，對彼此的存在感到詫異。

除了華景昂，卡十組衆人唯一的共同點就是對下班非常積極：七點之前，周介一定會走人，有時候甚至連晚飯都不吃就早退了；八點左右，辦公室基本上人去樓空。

言崇飛因為回顧了一遍複盤資料才不小心誤了時間，磨蹭到了九點，本以為自己今天是最後一個離開的人，沒想到又敗給了華景昂。

跟昨天一樣。

“你……”言崇飛很想質問他為什麼要這麼愛崗敬業，但他忽然發現，隻有兩人獨處的時候，高級複雜情緒竟能東山再起，再度打亂他的思緒。

“又沒走？”華景昂凝視于他，一個“又”字成功勾起了昨晚的記憶。

言崇飛不知道自己應該拉起嘴角尬笑，還是應該繃直了維持高冷，一時間變得别别扭扭：“你不也是嗎？”

華景昂惦記着那塊“海礁石”，忘了自己正生生擋在門口，攔下了人家回家的路——又落潮了，借着辦公室門口半暗的光線，這次分走的是全部的心神，隻藏了一點不可言說的情緒。

“你以前當過戰士嗎？”華景昂就這麼單刀直入，任何鋪墊都沒給。

言崇飛刹那瞳孔微顫，卻并非因為心虛和恐懼，而是華景昂這般詢問的姿态，在他的認知裡已經越過了普通人的接觸區域。

變成了一種入侵。

“為什麼這麼問？”言崇飛壓緊肩背，有意識地對自己的領地展開防禦。

華景昂本無意冒犯，但他今天已經看過了言崇飛的檔案，确實有了“冒犯”之實，此刻也沒法再介意什麼，幹脆就将惡事做到底，畢竟身邊出現未知的人和事，也會給他自己的領地帶來威脅。

“猜的，”華景昂對自己的好奇毫不掩飾，“想知道猜對沒有，所以和你确認一下。”

言崇飛：“……”

華景昂早在複盤會上就已經多加試探，言崇飛表面上裝傻充愣，心裡卻是門兒清。此人明明藏了一顆千年狐狸的心，現在來玩什麼“坦白從寬”……

言崇飛與辦公室的光相逆，卻沒有太久沉浸在晦暗不清的神情裡。他反複斟酌華景昂的問句，細摳每一個字眼，暗暗用力的肩背終于松了下去。

“沒有。”言崇飛斬釘截鐵。

因為有底氣，所以簡短的二字回答仍然顯得無可挑剔。而且，他的眼神滿含真摯，正如華景昂初識時所察覺的那樣，不靠眼淚也足夠水靈，沒有光也能發着亮，天生帶有讓人妥協的力量。

求知的欲望就此消解，華景昂“惡人”先認輸。盡管猜錯了，但他心裡因此暢快了不少，補台階道：“是我唐突了，因為實在有些好奇……”

“不要對我這麼好奇。”言崇飛直截了當，語氣卻是愉悅的。

華景昂聽見這熟悉的句式，忍不住配合他：“你不覺得越是這麼說，越會讓人好奇嗎？”

言崇飛：“……”

媽的，一句話絕地反擊。

言崇飛沒想到他能見招拆招，将自己打出去的子彈又有樣學樣打回來了，還正中心口。

假裝氣了半天，言崇飛實在憋不下去了，沒骨氣地笑着妥協：“引用我的話給錢了嗎？”

“領導還要給錢嗎？”華景昂跟着微笑。

言崇飛：“……”

“你不是說大家都是平級同事，沒有領導嗎！”言崇飛繼續掙紮。

“既然沒有領導，那你為什麼要整天一口一個的叫？”華景昂幾乎是一針見血。

言崇飛徹底服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