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沒想過要孩子,不過你既然繼承了我的一份血脈,我的遺産也會給你留一半。叫我一聲爸爸,這些都是你的……”
“DNA報告已經确認,你和尹智祥先生确實是父子。”一旁西裝革履的律師公事公辦,“你的母親是何沛芝,現改名叫何霏,你是何沛芝女士和尹智祥先生的唯一獨生子。”
“你隻要認下你的父親,就能繼承你父親的部分遺産,這是我的委托人尹智祥先生提出的唯一條件。”律師毫無感情的腔調在高級病房裡回蕩。
……
“你爸媽都不要你,沒人喜歡你。”
“你就是沒人要的小孩兒。”
“肯定是你壞,我們不跟壞孩子玩。”
“打他,他欺負過飛飛。”
“盛臨也欺負過飛飛,他倆都是壞小孩。”
“我媽媽說,盛臨的爸媽也不要他了,所以他才被丢到我們鎮上來的。”
“難怪他們倆會在一起玩。”
“打他們。”
“不準來我們的基地。”
一群四五歲大的小孩圍在一處堆着沙土、建築廢料的空地上,朝另一邊的兩個孩子丢泥巴。
小尹芮張開手臂站在前頭,身後還有一個比他瘦弱、矮他一頭的小男孩,被這陣勢吓得直哭。
小尹芮被砸得渾身髒兮兮,也不停摳起地上的泥巴狠狠扔回去,大聲嘶吼着壯膽:“來呀,我才不怕你們。”
尖叫、哭鬧,終于驚動了附近的住戶。
大人出門看,那群孩子一哄而散,隻剩下小尹芮緊緊攥着拳頭,用力得泥巴都從指縫裡鑽出來了。
“怎麼又是你們,快回去吧,别跟他們一塊鬧。”大人似乎對小孩子們的玩鬧習以為常。
小尹芮轉身去拉跌倒在地上的叫盛臨的小孩兒:“别哭了,以後跟着我,我不會讓他們欺負你的。”
盛臨紅腫着眼睛,倒也沒再哭,隻是眼淚止不住:“真、真的嗎?”他抽泣着問,“你别、别丢下我。”
“不會,你是我唯一的朋友。”小尹芮用泥巴手給盛臨擦眼淚,擦成了一張小花臉。
“你也是我唯一的朋友。”盛臨稚嫩的承諾。
……
小學三年級,這天盛臨沒來上學。
“奶奶,我去找盛臨了。”放學回家,尹芮扔下書包就往外跑。
“回來,别去了。”奶奶叫住他,“盛臨不在了。”
“不在了?什麼不在了?”
“盛臨媽媽把他接走了,以後就不在我們鎮上了。”
“可是……他沒跟我說過呀。他不是沒有爸媽嗎?”
“你這孩子怎麼說話的,誰說他沒爸媽的。”
“他自己跟我說的。”
“是嗎?可是确實是他媽媽來接他走的,我去買菜路過看見了,開了好大一輛車來接。他姑也在,說那是他親媽。”奶奶話剛落,尹芮就不見了。
“你要去哪兒?”奶奶追到門口。
“我去問盛姑姑。”尹芮頭也不回往前瘋跑。
……
——爸媽不要你,連唯一的朋友也騙你,你就是沒人要!
——為什麼要生下我?為什麼要丢下我?我哪裡做錯了?
——盛臨!連你也騙我!
“尹芮!尹芮!快醒醒!”
一張熟悉的面孔在模糊的視線裡漸漸清晰。
“江麟?”
“又做噩夢了?”江麟手裡拿着濕巾,正要替他擦額頭上的汗。
尹芮接過來自己擦:“你怎麼在這兒?不是讓你别打擾我。”
“我一直在外邊,”江麟指了指帳篷簾,“聽見你喊才進來的。”
“你聽見什麼了?”
“好像在喊誰的名字。”江麟一邊說一邊觀察尹芮的神色,“你還記得在叫誰嗎?”
“夢醒就忘了,誰記得。”尹芮從帳篷裡鑽出去,天都已經黑了,“他們呢?”
“哦,他們去音樂節現場了,盧傑森鬧着要早點去看左佟,帳篷搭好就都過去了。”江麟問,“餓不餓?我看舞台西面有吃的,要過去嗎?”
尹芮一下午沒進食,此刻晚飯點也過了,一場舊夢搞得身心俱疲,不餓才怪。
“走吧,過去看看。”尹芮看向遠處那璀璨夢幻的跳躍着的燈光。
手心裡塞進了一個硬塊,尹芮低頭,是塊黑巧。
“墊墊肚子。”江麟說。
“謝謝。”尹芮把黑巧塞進嘴裡。
兩人一前一後,朝着舞台的方向去。
江麟在身後沉默了一會兒,問道:“你剛才……好像喊了一個叫“盛臨”的名字,這是誰?”
黑巧在嘴裡化開,酸苦的味道填滿整個口腔。
“是嗎?不記得了,可能随便喊的,夢嘛。”尹芮翻動舌頭,體會着嘴裡苦澀過後的絲絲縷縷回甘。
江麟垂頭,在草地上踢了一腳,草屑飛散。
“你為什麼喜歡我?”尹芮忽然轉身,“我脾氣不好,沒耐心,說話不好聽,惹急了還會動手……”
“你喜歡我什麼?”尹芮在暮色裡盯着他,“江麟,你圖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