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掙開聞南的手，沖着不遠處的救護車跑過去，緊跟着上了車。

聞南本想追過去，可他的車還停在路中央。

交通疏散，身後傳來一陣陣喇叭聲。

他返回去上了車，跟着救護車的方向追過去。

趕到醫院的時候，周向北坐在CT室門口的椅子上，手肘撐着膝蓋，雙手捂臉。

聞南走過去捏了下他的肩膀，坐在他旁邊。

周向北抓住聞南放在膝上的手，越攥越緊。

聞南任他拉着，另一隻手蓋上來拍了拍。

之後又接連做了好些檢查。

聽到醫生說病人已經脫離危險，聞南察覺到身邊的人一下子卸了力，大有一副身體軟到站不住的架勢。

他扶着周向北，禮貌向醫生道謝。

周毅中被轉到普通病房，聞南讓周向北陪着他，自己去辦住院手續。

還算幸運，周毅中傷的并不重，肋骨折了兩根，右臂骨折，其他地方有不少擦傷和淤青。

他是過馬路的時候被摩托車撞的，好在車速不快，要不然可能就不止這點傷了。

辦好手續，聞南回去時看到周向北站在房門口。

“怎麼站在這兒？”

“他醒了。”

聞南記得上次兩個人吵架的事情，問道：“他把你趕出來了？”

周向北搖頭。

心思一轉，聞南猜到了些什麼東西。

“不知道怎麼面對他？”

背部一點點彎下去，周向北躬身，把頭抵在聞南肩上。

先前周毅中健健康康站在他面前，他可以肆無忌憚發洩自己的不滿，還能心安理得地兇狠怒罵，盡管毫無道理。

周毅中不是他的親生父親，這件事如何也怪不到周毅中頭上。

可周向北什麼也沒做錯，莫名其妙在一夕之間家庭破碎，他心裡的委屈和憤怒無處發洩。

所以他豎起渾身的刺，不遺餘力刺向身邊每一個親近的人。

他不能恨周毅中嗎？他為什麼不好好經營自己的婚姻？為什麼不管好她老婆？為什麼要讓她出軌？

盡管強詞奪理，盡管其中并無道理可講，周向北在某個瞬間确實出現過這樣的念頭。

至于梁冉——他的母親，她就那麼喜歡刺激嗎？周毅中哪裡不好要讓她出軌去外面找男人？如果真的不喜歡周毅中，真的喜歡外面那個男人，幹幹脆脆離了婚不好嗎？

為什麼要在婚内生下他這個不屬于這個家庭的孩子？

周向北想不通，也不能理解，可他說不出那些傷人的話。

可有些話即使不說，态度也同樣會傷人。

一連串雞毛蒜皮的小事，因為最開始的不滿而引發出的消極态度，讓本就搖搖欲墜的家庭分崩離析。

每個人腦中的弦都緊繃着，變得高度敏感而易碎，稍稍一句話或者一個眼神，就能挑起人渾身的刺。

無休止的争吵吼叫，最終止于一場離婚協議書。

周向北沒臉選擇周毅中，可他也不想看見梁冉，單方面和兩個人都斷了聯系。

他用那些自以為不難聽的話趕周毅中，可是對于維系了多年親近關系的人來說，生疏地劃清界限，也是一種莫大的傷害。

現在周毅中躺在裡面，周向北再如何也說不出難聽的話。

他不禁後怕，如果周毅中這次真的出了什麼事情，如果因為這樣的意外沒能挺過去，那他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是……

我的事跟你沒關系。

我不想看見你。

察覺到身前的人在微微顫抖，顧忌着是在外面，聞南隻拍了拍他的肩膀。

“沒事了，進去跟他說說話，别犯倔，有話好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