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睜開眼,傅維諾被一片亮眼的白籠罩。
四四方方的透明房間,他很熟悉,是實驗室中的隔離觀察小屋。
他蘇醒後很快有人來安撫住他,說他帶回來的物質是六百多年前留下的原始能源,有強烈的輻射,傅維諾與它接觸過後需要先隔離觀察一個月,希望他能配合。
事關生命,傅維諾欲言又止,但最後還是服從的點頭答應。
他們還說傅維諾是英雄,不顧危險帶回那袋已經無法尋找到的能源和一台新的、完整的、能驅動的機甲做研究,将為科技進步帶來巨大促進作用。
一批一批前輩、同事和後輩趕來看他,安撫他,鼓勵他;被他救了的教授緩過來後一直在現場進行救援挖掘,知道他遇到這種事情,出來第一反應不是像其他人那樣開心又遺憾,而是自責落淚。
要不是他出了事,傅維諾本來可以迅速跑出地下,此刻也根本不會被關在隔離室裡獨自面對變異的可能。
為他的事迹興奮的、憐憫的、悲傷的、自責的、鼓勵的……傅維諾隔着玻璃送走了一個又一個人,終于清淨下來時,才找回自己的感情。
他穿着藍白色的病号服坐在隔離室中央的小床上,盯着素白的指尖走神。
房間除了床和櫃子空無他物,傅維諾坐在其中顯得格外孤獨無助。
印常赫趕到時,看見的就是這令他幾乎心碎的一幕。
又聽見腳步聲,傅維諾強撐着笑擡起頭,看向來人。
那人站在門口,風塵仆仆,頭發淩亂,面上一向帶着的鎮定不在,看着他的眼睛微紅。
笑瞬間收了起來,傅維諾站起身走到玻璃前,手掌貼在玻璃上,眼淚瞬間掉了下來。
“哥哥。”他隔着玻璃喊印常赫,心中的慌亂和害怕似乎找到了可以兜底的人,一齊湧了出來。
印常赫深吸幾口氣穩住神态,走上去貼上他放在玻璃上的手,問:“現在身體感覺如何?”
傅維諾搖了搖頭:“哪裡也不痛,就是我很害怕。”
在印常赫面前,他可以自由的展示勇氣和畏懼。
印常赫看見他眼眸濕潤、害怕無助的模樣,恨不得直接砸開這隔離室将他帶回家去。
變異又怎樣,不變異又怎樣,他是傅維諾,是自己的愛人,這個事實不會因為任何東西而改變。
“别害怕,我很快就安排下去,這一個月我都陪着你,好嗎?”
傅維諾聽見他話卻立刻搖頭拒絕,眼睫濕潤,但目光卻一如往常的清澈。
隔離室空空蕩蕩,因此他們的對話也在空間中回響,傅維諾拒絕的話語清晰可聞:“你别來陪我,如果我真的變異成怪物,那我想見媽媽和妹妹最後一面,你要把他們帶來見我才行。
還有,你那麼忙,陪我的話公務怎麼辦?隻要你每天都抽一點時間來看看我我就很開心了。”
印常赫沒說話,擰着眉,眼窩深邃,遮擋住了眼中的情緒。
傅維諾就繼續說:“你不準來,聽見了嗎!要不然等我出去後就再也不理你了!”
直到傅維諾面上浮起焦急,印常赫才啞着嗓子答應他。
“好,那你也要好好的,我每天都來這兒陪你。别害怕,我們從小就打疫苗,變異概率很小,你一定不會有事的。”
他在安慰傅維諾,也在安慰自己。
傅維諾不知道有沒有被安慰住,最終隻是挂着眼淚笑了出來,乖巧的答應了他。
見面不到一會兒,印常赫必須離開先做一些工作安排。
傅維諾中午失蹤他就收到信息,晚上出現他剛好到西州,馬不停蹄就趕了過來。許多事務突然中斷需要進行調度,他也要調整一下工作重心,花更多的時間在研究所和隔離室上。
等他背影匆忙的消失在盡頭,傅維諾又安靜的坐回原位,心不在焉的扣着指尖,把那一小塊肌膚扣撓得露出些紅點。
低下頭,眼淚一顆接着一顆落在腿上,洇入布料中。印常赫一出現好像就帶走了傅維諾身上的一半勇氣,他看見印常赫就想讓alpha抱抱自己,安慰自己,想要身體接觸的安慰,想獲得信息素包裹的安全感。
但一間緊閉的隔離室,一塊堅硬冰冷的玻璃隔絕了二人所有靠近的機會。
當天晚上,印常赫又帶着一張桌椅和許多文件搬到了隔離室的角落,研究所後勤後面又搬來一張可拆卸的單人床作為他休息的地點,他就這樣在隔離室陪傅維諾住了下來。
雖然不能相擁,但看見他坐在那兒處理工作,傅維諾也得到了短暫的安甯。
怕他無聊,印常赫總是抓緊時間陪他解悶,又與研究所的工作人員協商後給傅維諾送了些書進去打發時間,以免他有空時就胡思亂想,印常赫幾乎是盯着傅維諾的一日三餐和休息規律。
不過再怎麼樣印常赫也有離開研究所出門工作的時候,往往這時其他人就會進來陪他。給他送點吃的,和他說點外界新聞八卦,或者隻是簡單的唠兩句,說他帶回來的那些能源研究進度等等。
甚至在他還沒離開隔離之前,上面對于傅維諾的表彰已經出來了。
勳章、榮譽證書、升職調令……一連串褒獎奠定了傅維諾回京發展的基礎。
他看見印常赫給他展示了那枚紅金相間,肅穆輝煌的勳章,眼中露出了一絲笑意,終于開心了一些,讓印常赫幫他收好。
隔離一個月,前半個月傅維諾每天接受檢查,毫無變化。
衆人都松了半口氣,覺得問題應該不大。
但就在放松後的一夜之間,傅維諾突然發起了高燒。
半夜三點多,印常赫隐約聽見傅維諾在夢呓,猛地驚醒靠近玻璃門看他情況。
就見他臉頰绯紅,額間全是汗水,已然失去意識,蹙着眉喃喃念着印常赫、安柯宜等人的名字。
印常赫立刻按響警鈴将值夜的工作人員全部叫來,當即有五個人穿上防護服進了隔離室為傅維諾進行檢查。
他的信息素強度在不斷增高,但并不是發情期那種濃度增高的頻率,而是一種新的強度頻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