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醒來時間過了十幾年,放在誰身上都有些難以接受。
雲彩記得自己才十六歲,阿爹也年輕着,經常帶着外鄉人在村子裡旅遊打獵,可再睜眼,她發現阿爹老了。
原本兩鬓隻有幾絲白發的阿爹,現在整個頭發都已經花白蒼老,老淚縱橫地握着她的手,激動地一直掉眼淚,連話都說不出來。
直到身體恢複功能,開始做複健的時候,雲彩才知道,她無知無覺地躺在床上昏迷了十幾年。
“胖老闆......你還記得嗎?”
阿貴觑着女兒已經出落得成熟又靈動的臉,心中歎了口氣,不知道這到底是好是壞。
想起家裡這些年新起的房子,不用擔憂的住院和護理費,以及銀行卡中燙手的數字,那股歎息的情緒就更加激烈。
胖老闆,是個好人。
而努力支撐雙腿,想要重新找到站立感覺的雲彩聽到那三個字,先是愣了一下,然後茫然搖搖頭。
“不記得了。”
時光偷走了她的十幾年,也一并消除了她的部分記憶。
阿爹說的那些老闆,雲彩完全沒有印象,可冥冥之中,她又覺得自己的生活應該不是這樣。
至少,應該再有趣些。
雲彩的複健做了半年,半年以後,她已經能完全像從前一樣跑跑跳跳。
隻是偶爾看到鏡子中那張和自己相似又相反的臉,總覺得非常不現實,怎麼一覺醒來就三十歲了。
雲彩歎了口氣,洗完臉回了自己的房間。
從防城港醫院出來以後,雲彩就被阿貴接到了新的家裡,沒有再回巴乃。
新家是用胖子給的錢買的,就在防城港一個安保很好的高檔小區,二百八十平大平層,附贈一個九十平的閣樓和樓頂天台花園。
這也是雲彩從醫院出來以後,發現的另一個奇怪的地方。
阿爹什麼時候有這麼多錢了?
他家在巴乃雖然算不上揭不開鍋,但家裡也絕對是買不起這樣的房子的。
遛彎兒的時候雲彩和附近住戶閑聊過,這裡一平均價在一萬塊左右,像她家那棟,一平方至少要兩萬。
二百八十平,五百六十萬,把他們家所有人拆開賣了都不夠。
阿爹是怎麼有的這麼多錢?
不知道為什麼,雲彩想起了阿爹口中曾說過的胖老闆。
她的過去,會不會和那些老闆有什麼關系呢?
雲彩不知道,但心中卻種下了一顆尋找記憶的種子,随着蘇醒後時間一天天流逝,這顆種子開始生根發芽,茁壯成長。
她想知道自己的過去,也想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昏迷十幾年,阿爹對這件事諱莫如深,無論如何都不肯說實話。
雲彩想自己去尋找答案。
阿貴對小女兒疼愛得很,否則當初也不會為了讓她醒過來,而去搞那什麼元辰宮的邪教。
他買完房子,把剩下一千萬整個存到銀行裡,給雲彩設個死期存款,二百萬給雲彩一張銀行卡,讓她自己拿着。
剩下的錢用作家庭開銷,主要給雲彩買些保健品恢複身體,外加參加一些體能訓練、培養一些興趣愛好。
雲彩接觸了很多過去未曾見過的東西,也花了很長時間來适應外界如同藤蔓瘋長一樣的變化。
她學會了使用智能手機,學會了上網,學會了很多新的技能。
她開始慢慢接受已經三十歲的自己,接受那十幾年丢失了的時光,但她沒有認命,而是一直偷偷調查當年的事。
雲彩想知道,為什麼會有人給阿爹那麼多錢,又為什麼,她會躺在那十幾年。
她其實不是要做什麼,隻是單純想知道原因。
也許知道了,她就不會再去想了。
雲彩把閣樓當做自己的秘密根據地,很多秘密調查來的東西她都存放在那,兩年時間,她大緻摸清了當年到底是怎麼回事。
時隔近二十年,當年巴乃那些老人早已魂歸大地,很多中年人也步入人生最後一階段,對于十幾年前村裡來的那些人,他們唏噓不已。
可那些阿叔阿嬸也并不知道來的人是做什麼的,隻記得他們很神秘,有中國人,有外國人。
還有他們從山裡出來,一個個血肉模糊的樣子。
沒人知道那些人在山裡做什麼。
雲彩試探了阿爹幾次,并且發現每當自己提出曾經的事時,阿爹臉色都非常複雜。
偶然一次,她碰到了以前同村的小夥伴。
曾經和她一起摸魚的女孩,現在已經結婚生子,在防城港開了一家早餐店,眼中帶着忙碌卻又幸福的光。
“雲彩好久不見!你現在身體恢複得怎麼樣?見到你沒事太好了,當年你頭上都是寫,還漏了一個窟窿,我都吓死了!”
這幾年的鍛煉讓雲彩早已見過太多世面,對待老朋友完全沒有距離感,順着對方的動作坐在位子上,笑着聊了一些近況。
幾來幾回,女人忽然問起她一直想知道的東西。
“那位胖老闆,從來沒來看過你嗎?”
雲彩看向她,目光疑惑,女人還不知道她失憶,左右看看無人,抓住她的手語氣關切。
“我聽阿媽說,你昏迷的那些年,是當初在你家借住的那個胖老闆付的住院費,我阿媽還說,胖老闆是個好男人,怎麼他不知道你蘇醒了嗎?”
“我記得前幾年他們還去過村裡呢,還幫村裡抓了一批宣傳邪教的,阿貴叔沒和你說過嗎?”
雲彩搖了搖頭,阿爹從來不和她提當年的事。
女人表情也瞬間唏噓,猶豫半天後還是拍拍雲彩的手。
“也是,哪有男人能等那麼多年呢,可能胖老闆早就結婚了吧,他十幾年前年紀就不小了。”
“不過他那時候對你真的是挺好的,我10年放假回家的時候,還看到他在你家幹活兒呢,還給阿貴叔蓋了大房子。”
在小夥伴絮絮叨叨的話中,雲彩腦海中隻有名字沒有形象的那個人似乎忽然變得豐滿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