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初桃并不是一直情緒穩定的。
她和小哥曾經在格爾木療養院經曆過渾渾噩噩的很多年,那大概是她人生中最灰暗絕望的時間。
看着小哥毫無生機躺在病床上卻什麼都做不了,讓她一度精神瀕臨崩潰。
如果不是記憶結束、回歸現實時小哥的耐心安撫,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出現什麼自毀傾向。
所以紀初桃和小哥長時間分開後,她的情緒會出現明顯的低落,并且行為也會有高攻擊性。
對于她來說,張起靈比氣運更讓她安心。
有小哥的支持和保證,紀初桃放下了大部分的擔憂。
不過她也并不是全然無條件釋放善心的,完全不求回報的是聖人。
她不是。
想了想,紀初桃用車鑰匙在小姑娘抱着的箱子上刻下了一串号碼。
兄妹三人沒弄明白她是什麼意思,但沒有人阻止她的動作。
異國遇同鄉、還是那種完全聊得來的同鄉,這種感覺是旁人無法理解的,他們珍惜每一次能和故鄉的人聊天的機會。
留下她的手機号碼後,紀初桃才把鑰匙重新收起。
她看着一頭霧水的兄妹三人,淡淡道。
“你們的非遺表演非常好,隻是在國外的話就太可惜這身功夫了。如果你們想回國繼續傳承炭花舞的話,可以打電話聯系我,我會安排你們在近期回國。”
紀初桃說到這頓了頓,将兄妹仨喜憂參半的表情盡收眼底,沉默兩秒後又繼續開口。
“錢、身份、護照都不需要擔心,回國以後你們可以考慮考慮新的宣傳方向,缺少表演機會的話,我也可以提供,想好了聯系我。”
她這番話說的有些突然,但吳邪和胖子都沒有插嘴,在兩人心裡,他們天仙兒就是這樣一個人。
她并非可憐這三兄妹,而是遺憾這樣璀璨的民間技藝可能會消散在曆史長河。
他們作為中國人當然也想幫忙留住這些東西,隻是錢和人脈方面照天仙兒還是差點意思。
三短一長選最長,肯定是最有錢又能提供機會的天仙兒去啦!
反正胖子壓根不覺得違和。
他們家紀天仙下凡來這個世界可能就是解救勞苦大衆的。
即便她不會投入太多感情,但她所做的一切仍舊給身陷囹圄的人帶來了希望。
有時候不得不承認,世界上就是要有這種人的存在。
三兄妹會不會打電話來,紀初桃沒有做過多設想。
她能給的機會就是這些,至于要不要接受是那三兄妹自己的事情。
她已經走完了命運布下的因果。
兄妹仨看着他們漸行漸遠的背影,很久以後才恍然回神。
“哥,我們是在做夢嗎?”
小姑娘手裡緊緊攥着那一卷美金,這些錢換成泰铢,幾乎夠他們生活一段時間了。
這是到泰國幾年以來,他們收到的最多的一次打賞。
真的會有人這麼好心嗎?
見慣了世間冷暖和人性黑暗的三兄妹此刻都有些迷茫。
大哥眼中情緒複雜,目光幾經變換,最後還是化作一絲絕望的期待,寬厚的掌心輕輕揉了揉妹妹的頭。
“這不是做夢,是命運。”
大抵命運也不想讓這些曆經千百年時代傳承的文化颠沛流離,才能在絕望之中迸發新的生機。
......
在甲米又玩了兩天以後,第三天上午紀初桃接到了三兄妹的電話。
那時他們幾個人剛結束一陣浮潛,正在萊利海灘的海邊酒吧躺平,等待下午到帕南洞去攀岩。
紀初桃和小哥坐在酒吧椰樹下懸挂的秋千椅上,悠閑地一搖一晃。
小哥攬着她的肩,手指輕輕摩挲着她胳膊外側雪白細膩的皮膚。
手機震動時,小哥直接從旁邊的包裡抽出來按了接聽。
電話那頭是三兄妹裡的主心骨大哥,他沒有詢問更多,隻是對紀初桃的幫助表示了感謝,并且表示他們兄妹三個人還是想回國内。
“如果有場地願意讓我們表演,以後我們扣除開銷的演出費都可以由您來支配。”
大哥知道這應該遠遠比不上昨天那位仙女似的姑娘帶給他們的幫助,但他們擁有的也就隻有這一身炭花舞的技藝。
這是他們唯一不會失去的東西。
紀初桃沒有否決他的話,隻是讓兄妹三人盡快收拾東西,過不了幾天就會有人帶他們返回國内。
“回去以後到隆回看一看故鄉,其他的事情等你們考慮好了再決定也不遲。”
通話持續時間隻有一分鐘,知道他們住在哪裡後,紀初桃又打了兩通電話出去。
一個打給泰國多年以前就認識的合作過的人,另一個則打給周淮書。
等一切辦妥,她才一改雷厲風行模樣,嬌氣慵懶地靠進小哥懷裡。
水色潋滟的桃花眼微微眯起,迎着陽光,少女輕輕扯動唇瓣露出個淡淡的笑。
她忽然想起了一個地方。
一個她在張起靈記憶裡,和他待過很久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