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幽深,山裡頭黑得吓人。
昏黃的老式手電下,少女雪白的小臉像是蒙了一層薄紗,豔色迷人。
她沒急着回答,而是靜靜看了幾眼吳邪。
眸光流轉,轉頭,眸中央出現身側張起靈的影子。
兩人眼神一觸及分。
“未必。”
紀初桃輕聲道。
“剛剛我看了周圍留下的血迹,大多是滴落狀,出血量也不大,應該不至于喪命。”
她說着,把一片滴了血迹的葉子遞給吳邪。
“這上面的血迹已經完全幹涸了,從血滴邊緣和顔色上看,他的傷口大概在後背,沒有傷到動脈,不過受傷的時間不短了,我們确實要快點找到他。”
否則就算不死,也會失血過多。
後者愣愣地聽着,又一臉茫然地接過,下意識問了一句。
“小桃子,我們剛剛是一起行動的吧,你怎麼能知道這麼多?就從這幾滴血上看出來的?”
她怎麼知道?
吳邪的話讓紀初桃一愣,時隔一年,久違地想起自己還是一個繼承人的曾經。
她父母是家族聯姻,沒什麼感情基礎。
兩個人都不是各自家族看好的繼承人,但因為長得都很不錯,很适合發展家族關系,所以才有了這門婚事。
原本這婚事也沒在紀家和費家掀起什麼風浪,兩個俊男美女在一起也水到渠成,有了不算愛的結晶。
也就是她。
雖然婚前沒有感情,但紀初桃的父母婚後是極相敬如賓的,對他們的孩子,也就是紀初桃非常期待。
她是在父母的期許中出生的。
或許紀初桃就是天生錦鯉命。
自她出生後,原本已經走下坡路的紀家和費家忽然煥發出了新的商機,在衆多老牌豪門中沖出了新的門路,很多停滞不前的研究有了進展,跨出一大步。
那時也沒人覺得,這些轉機是一個剛出生的小嬰兒帶來的。
真正讓紀初桃的爺爺和外公意識到她的奇特時,是她四歲的時候。
那時紀初桃還是千嬌萬寵的小公主,她在爸爸書房玩的時候,給爸爸選擇了一個投資項目。
紀爸爸寵着她,也沒有把這比小投資當回事,就随意投了一筆錢。
沒想到,這筆錢的回報率遠超其他項目數倍。
紀爸爸不是紀爺爺最看重的兒子,但兒子能有這樣的眼光,他也很高興。
一家人在老宅吃飯時,紀爺爺詢問了這件事,這才從紀爸爸口中得知,那份項目書是紀初桃偶然選的。
當時紀爺爺将她留在老宅住了幾天。
一個星期以後,紀爸爸和紀媽媽被通知,以紀初桃就在老宅住,他們要是想陪孩子,那就也搬回老宅。
從那之後,紀爺爺上班還是訪友,都會帶着紀初桃。
再後來,除了爺爺,她的身邊又多了外公。
兩位老人數年如一日地親自培養她,教她所有的為人處事,教她如何做一個合格的掌權者。
他們從來不會讓紀初桃韬光養晦,隻是會告訴她,在沒有絕對把握之前,對任何事情都不要掉以輕心。
【謀大事者藏于心、行于事,爺爺希望你心中有佛、手裡有刀,任何時候都要讓自己立于不敗之地,所以你要學會做一步、想十步、看百步】
【桃桃,盛極必衰、物極必反,你天生比其他人多出九分氣運,便要讓它為你所用,不得被它反噬,同時也需心存敬畏,見天地、見衆生、見自己】
紀初桃是個女孩,但自十歲起,爺爺和外公就達成共識,日後紀家和費家,全部都交由她處理。
他們相信,他們的寶貝孫女可以将兩家帶領到更高的層次。
所以作為圈子裡公開内定的兩家繼承人,紀初桃的身價隻能用四個字形容——無法估量。
而這樣的殊榮背後,自然也少不了明槍暗箭。
甚至有幾次,她都成功被自己的一些親人暗算,被綁匪綁走。
紀初桃下意識觀察分析其他人的習慣,其實也是在這種情況下養成的。
她要學會判斷,身邊的人會不會對她産生威脅,以及這個人出現在她身邊的目的。
她一直按照爺爺說的,做一、看十、望百。
倏地,一抹黯然從眼底掠過。
紀初桃有些發怔。
她到底還是辜負了爺爺和外公的期望,她逃了,并且再也不會出現在曾經的世界。
張起靈一直看着她,目光從不曾離開。
少女眼底飛速閃過的黯然并沒有逃掉他的眼睛,他想說什麼,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然而下一秒,初桃身上忽然湧現出一種無形的距離感,讓他有些心慌,下意識便抓住了那雙柔軟細膩的小手。
不能走。
不能離開他身邊。
猛地被抓住,紀初桃回過神,發現張起靈正灼灼地盯着自己,她看了兩秒,随即揚起一個甜甜的笑。
說她什麼都好。
在确認要留在張起靈身邊時,她就已經選擇了開啟新的生活,過去種種便如昨日。
她從不後悔自己的決定。
想到這,紀初桃不再糾結,細細和吳邪解釋起自己的判斷由來。
“血液呈圓點狀,邊緣有毛刺,我摘的草高度大概在三十公分,按照毛刺方向和大小,這些血液至少是從一米左右的位置滴落的,并且滴血的人始終在運動。”
“盤馬老爹比陳文錦高一個頭,血滴幹涸後顔色黑紅,所以傷口應該是避開了主動脈,按照他的身高,受傷的地方很有可能是後背,這種情況下大概率是野獸偷襲。”
他背上應該有什麼東西防禦,否則按照動物狩獵本能,這一記背後襲擊就算沒被咬斷脖子,也絕對會大傷。
簡單的三兩句話,讓吳邪的崇拜之情達到巅峰。
這不是崇拜小哥的那種武力崇拜,而是一種對冷靜和思考的佩服和羨慕。
他們并不是學過專業鑒定的公安人員,大部分人見到這種情況,根本就不會有這樣的耐心去觀察,剛剛他們僅僅在那樹周圍找了幾分鐘,小桃子竟然能分析出這麼多的信息。
顯然她的知識儲備和思考能力都是頂尖,誰能不佩服?
等出去了,他也要和小桃子學學,究竟是怎麼做到的!
不過紀初桃顯然不吃崇拜這一套,她說完,就面色嚴肅地告訴吳邪。
“一定要小心,能把幾十年的老獵人偷襲,這山上的野獸絕對不一般。”
不知道是不是為了迎合小桃子的話,在她聲音落下後,吳邪忽然聽到身後忽有忽無地響起了一聲“咯咯”聲。
他身體一僵。
再看紀初桃和張起靈,已經面色如常地走遠了。
山裡的獵狗彪悍,站起來有單人高,在聞過盤馬的血衣後,直接一路引着衆人往山谷深處走去。
走到後半夜,月牙頂在頭頂上時,狗似乎找到了目标,衆人在羊角山山口附近停了下來。
那是山腰的一個斜坡,因為發生過泥石流的關系,樹木很稀,斜坡非常陡,土軟地像雪層。
獵狗拉着他們,艱難地半爬着來到一處樹下,之後就不再徘徊,而是對着樹後的一片草地狂吠。
阿貴撥開草叢,用手電去照。
裡面沒有屍體,隻有一塊大石頭,是一塊年代久遠的石碑,表面已經被風雨完全磨蝕幹淨了。
三人對視一眼,想上前去幫忙。
剛走過去,阿貴那夥人裡,一個獵人忽然哎呀一聲,人一下矮了下去。
他們忙沖過去将人拉住,就見草叢裡隐蔽着一個泥坑,是被雨水沖出來的,坑裡都是爛泥。
紀初桃繞到張起靈身邊,往坑裡看了一眼,
隻見坑裡隐約可以看到幾截爛木頭裹在爛泥裡,木頭上還有花紋。
是一個已經支離破碎的棺材。
月光慘白,周圍的坡下溝裡密林深處發出各種各樣的奇怪聲音,似有神鬼。
村民們幾乎都愣住了,面面相觑,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
紀初桃瞥了一眼躲在吳邪和張起靈身後的雲彩,黛眉微蹙。
此時時間已經是淩晨,她想盡快結束這場尋人。
“阿貴叔。”
少女柔嫩嬌甜的聲音在此刻有些不合時宜的悅耳。
“獵狗的鼻子靈,既然它們帶着我們來了這裡,那盤馬老爹多半是在這裡停過。”
“我們一直一個方向找,估計是找不到什麼的,不如分開幾隊,以一公裡為半徑,先搜一遍。”
盤馬到底受傷了,行動不會比他們更快。
阿貴想了想,或許也有些忌憚紀初桃小金娃娃的身份,沒多猶豫便點頭同意,不過他也不放心他們三個人單獨行動,便讓雲彩牽了條獵狗跟着他們。
紀初桃沒在意,直接打着手電和張起靈下了坑裡。
坑底是一個被雨水沖破的古墓,規模不大。
看樣子已經暴露了幾年。
兩人順着斜坡下到棺材旁,一眼就看到了棺材上有一個帶着血迹的手印。
紀初桃伸出手指,輕輕撚了撚,雪色的指尖瞬間染上一抹薄紅。
是血,還沒有幹透。
“看來人還沒有走遠。”
她低聲道。
“估計裡面的東西已經被拿走了。”
張起靈點點頭,拿着手電想伸手進棺材裡摸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麼。
不過猶豫兩秒,還是沒有出手,而是折了一根樹枝探進淤泥裡攪。
沒一會,樹枝帶出來一個粘着爛泥的塑料袋,上面有幾滴血迹。
刮掉淤泥,裡面果然是空的。
兩人對視一眼,沒有說話。
上面和雲彩一起等待的吳邪有些焦慮,又見坡底下的小桃子小哥一直不出聲,趕緊扯着嗓子問。
“下面什麼情況?”
話音剛落,遠處另一撥尋人隊的方向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犬吠,同時又有誰驚叫了一聲。
這一聲驚叫猶如厲鬼。
吳邪下意識轉頭看向動亂的那邊,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隻能聽到那裡犬吠和人聲混雜在一起,亂作一團。
月色慘白,襯得密林裡更暗,樹影婆娑下,根本看不出他們為什麼大叫。
張起靈迅速起身,輕巧地握住附近一棵樹枝,一手攬住紀初桃的腰肢。
翻身一躍,帶着她回到半坡上。
站穩身子,少女即刻摸上腰間别着的匕首,臉色有些凝重。
那個聲音不像是人發出來的。
“去看看。”
他們三個早已不是第一次一起行動,相較于剛認識的雲彩,他們仨顯然更為默契。
紀初桃和張起靈握着匕首迅速沿着山坡向動亂的方向跑,吳邪也撿了個粗樹枝,和雲彩跟在後頭。
幾人還沒到,前面林子裡的人忽然叫道。
“當心!草裡有東西!”
剛叫完,一旁的林子裡就出了動靜,好像有什麼東西正快速穿過灌木。
動靜很大,體型估計不會小。
紀初桃瞬間眯起了眼,轉頭對雲彩喝道。
“放狗!”
她的聲音有些冷厲,和雲彩往常聽到的綿甜清冷區别極大,她下意識聽從地放開了狗繩。
與此同時,山上的幾個獵人打了聲唿哨。
所有的獵狗一下就沖都了出去。
前面一下子亂了套,風聲、灌木摩擦聲、狗叫聲以及村民的當地土話聲,嘈雜地心慌。
阿貴他們那支隊伍已經彙合到了山上的林子,似乎看到了同樣往山上跑的紀初桃他們,阿貴趕緊朝雲彩大叫了幾聲。
他說的是瑤族土話,隻有本地人聽得懂。
雲彩聽到了,也急聲對紀初桃道。
“小紀老闆,我阿爹說讓我們不要跟去,他們要圍獵山上的野獸,現在顧不了我們。”
她知道,這幾個住在她家的老闆裡做主的,其實是那個漂亮的像仙女似的紀老闆。
紀初桃自然不會聽她的,隻一分鐘,就和張起靈到達了村民的包圍圈。
不過他們倆沒有進去,隻是在外圍看着獵人和獵狗擺出隊形,舉起獵槍不停地縮小包圍圈,在圍獵他們中間的野獸。
阿貴他們不停地叫喊,讓獵物搞不清楚狀況,隻能在包圍圈裡不停地折返。
紀初桃反握着匕首,一種十分不好的預感在她的心頭蔓延。
周圍都是長勢和腰齊平的野草,被風一吹,掀起一片海浪似的波紋。
這時,包圍圈裡的野獸忽然安靜了下來。
這批獵人不是以前那些一輩子在山裡讨生活的山精,黑燈瞎火,他們沒有絕對的把握根本不敢直接開槍。
中間的野獸似乎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反而更加冷靜,沒兩下就潛伏進草裡,不知道藏在了哪個位置。
空氣驟然凝滞,隻能聽到獵狗喉嚨溢出的低喝。
“沙沙——”
遠處的灌木叢林忽然傳出一陣微弱的沙沙聲。
紀初桃眉心一跳,結合那一聲厲鬼似的驚叫,腦海中迅速掠過一個動物的影子。
“猞猁!”
“回來,我們被圍了!”
阿貴他們還沒反應過來,張起靈忽然臉色難看,他也沒看圍獵的地方,而是看着阿貴的身後,叫了一聲。
“當心背後!”
阿貴身後的草泛起一股波紋,像是被風吹的,但此刻林子裡風絲都沒有。
他一轉頭,那波紋一下就停止了。
但同時,他們四周遠處的草叢突然泛過好幾道奇怪的波紋,正在向他們聚攏而來。
獵人們已經瞠目結舌,尤其是聽到猞猁之後,他們的臉色都變了幾變。
雲彩第一個反應過來,立即打了個唿哨,把狗全部叫了回來。
山民彪悍,雖然情況古怪,但沒有一個害怕的,都把槍端了起來,警戒着四周。
那些波紋下的野獸似乎也察覺到異樣,沒有輕舉妄動。
“撤退,退到空曠的地方,這裡對我們不利。”
紀初桃飛速道。
這裡的雜草太高了,是動物隐蔽的最佳位置,但對他們來說,可就不是什麼好地方了。
也幾乎是她出聲的一瞬間,那些波紋也動了。
“拉着樹上去,直接走斜坡!”
這時候紀初桃也顧不上會不會暴露身份,一邊對村民下令,一邊和張起靈警戒。
吳邪已經驚地說不出話,完全沒時間問小桃子是怎麼知道的那些,跟着其他人迅速往坡上跑。
山泥全是濕的,雲彩一不小心就崴了腳,吳邪拉她,結果自己也腳下一滑。
阿貴趕緊轉頭來拽人。
周圍雜草的波紋越靠越近,紀初桃和張起靈根本不敢有絲毫懈怠,一邊面對着草叢向後退,一邊一人提着一個吳邪的胳膊,把他推了上去。
吳邪剛踩上實地,就聽旁邊阿貴大叫。
“跑開!快跑開!”
他下意識去看,就見下面小桃子和小哥幾米外的草叢裡一陣騷動。
緊接着一個牛犢般大小,吊睛白額、似豹非豹的動物直接從草叢中探出上半身。
兩隻碧綠的眼睛放着寒光,一張臉猙眉獰目,像京劇臉譜裡的兇妖一樣!
竟然真是一隻猞猁!
與此同時,兩人另一邊的草叢裡,又是一隻猞猁探出頭來。
吳邪的臉上,冷汗幾乎瞬間掉了下來。
兩隻!不!
他咽了口唾沫,看向更遠的草叢,一雙雙綠色的眼睛在黑暗中發着幽光。
三隻、五隻……
雲彩直接吓哭了。
吳邪趕緊蹲下,手拼了命地往下伸,想要把他們倆先拉上來。
“小哥,快!你把小桃子先送上來!”
他對小哥的戰鬥力非常有信心,也知道小哥肯定不會把小桃子一個人留下,所以幹脆就直接要去拉紀初桃,
底下的兩人還在和猞猁對峙,聽到他的聲音,張起靈瞬間蹲下,抱住少女的雙腿用力向上一推。
“吳邪,抓住!”
吳邪下意識向前一撈,抓住了紀初桃纖細的手腕,還沒來得及用力拽,腳下忽然一滑,整個人直接要向山坡下掉。
他腳下的泥,忽然塌了一塊。
跌落的瞬間,吳邪聽到雲彩一聲驚叫,緊接着他看見一個黑影從下面的草叢裡猛地竄出,縱身在山坡上借力,飛檐走壁似的飛到他面前。
肩膀淩空被猞猁的尖牙咬住,一陣劇痛。
這一切的發生隻在瞬息之間,紀初桃和張起靈根本來不及救他。
吳邪摔進草叢裡,滾下去好幾米。
這一隻猞猁的進攻似乎就是一個信号,三人周圍的草叢瞬間全動了起來,四五隻猞猁同時竄出,像幾道黑夜流星。
猞猁的體型不足以直接将吳邪壓倒在地,何況他也不是從前那個體廢的小老闆,翻身時狠狠踢了那猞猁一腳,将它踢飛出去。
紀初桃和張起靈面前也飛撲上四隻猞猁。
他們倆的身手比吳邪好得多,隻是周圍實在視線不佳,幾隻猞猁又奸詐狡猾,非常有計劃的攻擊包抄他們倆。
一時間,根本顧及不上吳邪。
“砰——”
一聲槍響自頭頂傳出。
接着幾道光束和橘色的火光将上面照亮,獵人們端槍上膛,對準圍在兩人身邊的猞猁放槍。
張起靈立刻将紀初桃拉近懷裡,向後一退,後背緊貼着山坡,避免被獵槍誤傷。
猞猁被槍聲驚吓,雖然沒有逃開,卻也不敢再上前進攻,它們身上也有不少深淺不一的傷口,滴滴地淌着血。
紀初桃縮在張起靈懷裡,冷眼看着那幾隻伏進草叢裡的猞猁。
目光一轉,不由得皺眉。
剛剛還在草叢裡的吳邪,不見了。
她剛想叫張起靈一起去找人,就聽到遠處的山溝裡忽然響起了一聲猞猁的吼叫。
是距離他們三十幾米的山溝底下,被野草和土坡擋着,什麼情況都看不見。
聽到那個猞猁的叫聲,兩人四周的猞猁忽然就不動了,接着全部融入草裡,草叢的波紋迅速向遠處滾去。
“都走了。”
張起靈低聲道,臉色也有些不好,他也聽到了那個叫聲。
“吳邪可能有危險。”
紀初桃擔心吳邪,趕緊和張起靈一起往山谷底下走,邊走邊戒備猞猁群再次出現。
剛走出十幾米,視線中便出現兩個人影。
一個皮膚黝黑、身材幹瘦的老頭,腰間斜挎着一把瑤刀,肩頭扛着一隻肥大的猞猁。
月光下,老頭的眼睛炯炯有神。
他赤裸着上身,渾身的血污底下展示出一些黑色的紋路。
老頭的身後,是捂着肩頭的吳邪。
兩人出現的一瞬間,紀初桃驚訝地瞪大了眼睛,因為她看到,這個老頭身上那些紋路,清晰地組合成一個麒麟紋身。
鹿角龍鱗,踩火焚風,和張起靈身上的如出一轍!
張起靈也愣住了。
他想上前去詢問,但看到老頭身後的吳邪搖了搖頭。
紀初桃也拉住他的手,微不可查地搖頭,聲音細若蚊吟。
“和你不一樣。”
這老頭身上的麒麟紋身,和張起靈身上的不同。
張起靈回握住她的手,壓下心頭湧起的複雜,默不作聲地一起爬上山坡。
上面的人聽到聲音立即跑了過來,看到那老頭後顯得十分驚訝。
老頭和他們用當地話唧唧呱呱說了一通,吳邪聽不懂,但紀初桃卻好像明白了什麼,他們越說,她的臉色越奇怪。
吳邪都懷疑,小桃子是不是能聽懂這些人說的瑤苗土話。
不過那怎麼可能呢,小桃子再厲害,也沒精力學習那麼多東西吧!
他壓根兒不知道,他以為的隻有二十一歲的小妹妹,實際上在小哥的記憶中已經真真切切度過了大幾十年。
而這幾十年中,她所學習的和見識的,是除她以外任何一個人都不會有的經曆。
知道他們不懂瑤族土話,雲彩便在一旁幫忙翻譯。
令吳邪沒想到的是,這個救了他的老頭,竟然就是他們此次要找的盤馬老爹。
他因為兒子的事情進了山,不想卻遇到猞猁這種東西,好在老爹進山有個習慣,就是在背上搭個樹枝。
除了當拐杖以外,也可以在平地時候防着後面的罩門被偷襲。
也正因如此,猞猁偷襲的時候才沒将他的後脖子咬斷。
一番折騰下來,天色已經泛白,阿貴讓人把猞猁的屍體燒了,踩熄了火後他們才往村裡走。
回到村裡,天都大亮了,村裡其他的幹事通宵沒睡,見到他們回來,狠狠松了口氣。
吳邪的肩膀被猞猁咬了個對穿,消毒後打了破傷風針,又敷了草藥。
盤馬老爹就嚴重了,背上的傷口被村醫縫了十幾針,期間老爹一直沉默不語,就聽着村幹部不停啰嗦。
他那雙炯炯有神的眼睛,一直盯着靠在張起靈身邊不曾離開的紀初桃,眼中神色複雜。
所有事情的線索就在眼前,就算紀初桃再冷靜,此刻她也不想再等下去。
不過她剛起身,就見盤馬老爹對他們做了一個跟上來的手勢,示意他們跟着去他家。
紀初桃一愣,拉着張起靈的手跟了上去。
吳邪也忍住疲憊,準備一塊去聽聽當年的事,
不過還沒走出兩步,盤馬老爹忽然搖頭,指了指張起靈說了一句什麼。
吳邪下意識去看小桃子的反應,發現她臉上有些詫異。
!!!她真的聽得懂這老爹說的話!
紀初桃的确能聽懂,并且她剛剛聽到盤馬老爹說。
“他不能去。”
他,指的是張起靈。
阿貴也在他們身邊,聽到後臉上也露出了奇怪的神色,和盤馬老爹來回問了幾句。
盤馬用一種很堅決的語氣回答他,說完之後就徑直走了。
而聽清楚他說了什麼的紀初桃,此刻小臉雪白,粉嫩的唇瓣也失了顔色。
一直拉着她手的張起靈第一時間察覺到,掌心的溫熱迅速變冷發涼。
“怎麼了?”他低聲問,
少女看着他,嘴唇張了張,沒有發出聲音。
她聽到盤馬說。
“我知道他們過來想問什麼事情,當年的事情我可以告訴那個女娃和那個年輕人,但是這個人,不能去。”
“他們兩個不知道,跟在這個人身邊,他們遲早都會被他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