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嬸和我說起孫貴嫔為母親請封鄉君被駁,而我以幼童之齡受此大封,孫氏應視為大辱吧!況且安城王又不是誰都能指使得動的。”沈舒道,“至于女君——”
“我大兄尚在,還輪不到我這個嫡女擋在前面。”
何氏不敢讓出身陳郡袁氏的高門所出之女喚自己母親,隻讓原主稱呼自己女君。
比起後世的宅鬥小說妻妾、嫡女庶女大亂鬥,時下最大的宅鬥其實是兒子争奪家産挑起的,反關女兒不管是嫡女還是庶女總歸是一副嫁妝的事。
男子不同,男子能建功立業,所以大部分繼妻更怕的是庶子,而不是嫡女。
相反,原身這個嫡女嫁得越好,日後對何氏孩子的幫助反而越大。
聽到這話,張綸不得不感歎自家小娘子的聰慧,如此也更值得袁氏培養。
沈舒回答完後,轉而看向袁平,起身一揖:“請阿叔助我。”
“小娘子有何事?隻要仆能辦成的,一定給小娘子辦到。”袁平答應地有些沒底氣,他隻希望小娘子别給他出難題。
“吳媪生前所願,便是死後也能常陪阿娘身邊,我想請阿叔派人幫我将吳媪遷墓至阿娘墓園之側下葬,這也是了卻她生前之願了。”沈舒拜托道。
這确實是小事一樁,都用不到袁充開口,袁平自己就能應下。
“還有沈氏部曲和無辜慘死的婢子,也請阿叔替我多撫恤他們家人,我可以将食邑俸祿給他們。”沈舒說道。
她也不知道原身有多少錢,但她隻希望盡自己所能。
“安撫戰死的部曲家眷,錢财和布帛是有規矩的。沈氏給了他們庇護,讓他們免于徭役、賦稅和災禍,他們為小娘子獻上性命,本就是報恩,小娘子不必太過愧疚。”袁平見沈舒自責傷心太過,安慰道。
可沈舒接受不了袁平的話,什麼時候人命這麼不值錢了?
給口吃的就要求對方理所當然地獻上生命嗎?
這個世界的邏輯和她的三觀嚴重不符。
“阿叔按照我說的去辦吧!”沈舒覺得無法溝通,就不再解釋。
“喏!”袁平應道。
小娘子心善,這是好事,他沒有再勸。
就當袁平和張綸準備退下的時候,聽到沈舒又問:“阿叔,我的匕首呢?”
她醒來就發現那把精緻的匕首不見了。
一聽到匕首,袁平就想到沈舒殺人的場面,頭皮發麻,但那是沈使君愛物,他也不敢私藏,猶豫了下道:“仆讓人給小娘子送來,隻是小娘子要它做何?”
不會又要殺人吧?
張綸也有一樣的想法,警覺地看向沈舒。
“古有越王嘗膽不忘複國之志,我雖無滅國之恨,但卻有殺親之仇。”沈舒到,“警示耳!不做他念。”
她殺一人都有陰影,更不要說再殺人了。
可沈舒越這麼說,兩人越猶豫。
在他們看來,小娘子實在是沒必要将自己逼得那麼苦。她身後有郎君,有袁皇後,還有沈使君,總會有人為她遮風擋雨,哪裡用得着她自己這樣時刻折磨自己。
卧薪嘗膽,聽着是勵志故事,但更是非人折磨。
“小娘子有長輩可依,何必學亡國之君的苦行?”
正在兩人猶豫的時候,一道端肅的聲音傳來。
“仲和,取來給她。”
袁平和張綸紛紛大喜,轉身對來人行禮:“郎君!”
沈舒打量着走進前廳的中年男子。
男子的頭發已經有些花白,但身姿卻依舊挺拔,毫無老态,也沒有後世中年男子的發福,清瘦儒雅,長眉鳳目,面如冠玉,绶帶寬袍,風雅韻然。
見小孫女盯着自己看,不說話也不叫人,袁充無奈一笑,但又想到小孫女這些日子受的苦,心中憐惜,對着袁平道:“仲和,将匕首取來。”
袁充的吩咐,袁平自然不敢違逆,立刻從袖中将那把裝飾華美的匕首遞給袁充。
這匕首貴重,他一直随身攜帶,隻是不敢給小娘子而已。
接過匕首,袁充沒有猶豫,直接放到了沈舒手中。
看到匕首的那一刻,沈舒就想起自己殺人的場景,但這種恐懼卻能在她握住匕首後得到緩解。
人隻有手握武器,才能有片刻安心。
沈舒沒有再猶豫,對着袁充恭敬拜道:“拜見阿翁。”
聽沈舒稱自己阿翁,而不是外翁,袁充笑了。
性執拗但通機變,識時務但守良知。文能談史春秋越王,武能以一時之勇奮力殺敵。
如果這是外孫,袁充會叫一聲好,但這是孫女,袁充隻想罵女婿沈靖匹夫,不會教女,這是要誤孫女終身啊。
不過孩子還小,以後在他身邊,他總有辦法慢慢将孫女的性子慢慢改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