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還是清晨,公園裡頭不見着有年輕人,多是老人在公園裡頭健身,偶爾見着個老頭老太,在那兒比劃太極拳,在熹微的晨光裡,兩手往兩邊撥拉出個野馬分鬃,再一招繃捋擠按的攬雀尾。
另外旁邊還有大爺耍太極劍,另外還有兩腳掉在公園健身器材上,半空仰卧起坐,在一衆或是驚訝或是豔羨的目光裡,展露自己老當益壯的腹肌。
和年輕人要死不活的微死感相比,老年人一片生機勃勃。
那邊的熱鬧傳過來,沒有把王也和諸葛青包裹進去。
王也定定的盯着諸葛青,諸葛青徑直對上他的眼睛。兩人毫不相讓的對視,王也唇角勾拉出個略顯冷嘲的笑,“我說老青,你這話到底是真的替她操心,還是有你自己的私心?”
諸葛青心裡啧了一聲,和聰明人說話方便,但也有不小的煩惱,哪怕他演技再好,王也也能從裡頭看出不對。
“那麼老王,你是下定決心拖她下水了?”
諸葛青問。
這話說的幾乎誅心,王也坐在椅子上好會沒有說話。
好,起作用了。
諸葛青和王也坐在那兒,兩人好會誰都沒有開口。
那邊傳來大爺大媽們健身時候放的音樂,悠悠揚揚的一路傳到這邊。明明是太極的舒緩音樂,但是聽在心頭上卻是說不出的煩躁。
諸葛青知道這個時候不該開口,話不是說的越多越好,必須得打中七寸。他的确是有自己的私心沒錯,但是王也現如今的情況不妙也是事實。
他也是為了木槿好,至于在裡頭達成他自己的目的,那又怎麼樣呢。
諸葛青掐着時間,站起身轉身離開。留下王也一個人在那。
王也很不顧及形象的攤開手臂,靠在靠椅的椅背上,仰頭看着頭頂的天空。
北京的天湛藍,幹淨到簡直不可思議。
就是陽光有些刺眼,他閉上眼。
王也以前遇上不聽勸的人,忍不住歎口氣。現如今才發現,真正發愁的時候,其實歎氣都歎不出來。
年少不識愁滋味,為賦新詞強說愁。而今識盡愁滋味,卻道天涼好個秋。
他遲疑了許久,最終還是掏出了手機,在通訊錄裡撥了幾下,找到了‘姑奶奶’的那一行點開撥通。
“姑奶奶咱們出來逛逛?”
“不是,這不是最近忙着那些孫子的事,咱們好久都沒在一塊了。現在正好空出時間,咱們去逛逛?”
王也等在約定好的路口等她。
一輛保時捷卡宴開了過來停下,木槿從車上下來。
她穿了镂空的酒紅針織衫,搭配百褶裙。下車就看到了王也,馬上向他跑過來。
王也幾步上去打量她,不得不說,姑奶奶穿什麼好看,但是,“您這麼個穿法,是真的不怕冷啊,今兒氣溫可沒那麼高。”
“我裡頭穿了打底背心的,很厚把肚子這塊護得嚴嚴實實,你就放心吧。”
王也當然看得到針織衫下的那件純黑背心,“其他地方就不管了?”
“我今天好看不好看?”她才不管這個,徑直問。
她今天化的是淡妝,但是眉目鮮濃,嘴唇是楓葉紅,看着越發的魅惑誘人。
王也看着她耳垂上戴着的和衣服搭配的酒紅滴油耳圈,“這您和二嫂學的?”
“誰和她學了。”木槿擡手打他,“她又有什麼好學的?刻薄到臉上都看出來了。我和她又不是一個風格的。難道你覺得她好看?”
王也頓時被這當頭砸過來的這口鍋,砸得耳朵裡頭都嗡嗡的。
王也馬上大呼冤枉,“怎麼可能!姑奶奶您是最好看的!”
果然這招有用,她頓時轉怒為喜。王也牽住她的手,“走吧,咱們就溜達溜達。”
他的手掌寬大,她的和他比較起來嬌小許多,握在掌心裡滿是柔軟。
王也忍不住想要用力,又生生的忍住。
“今兒您想去哪,我都舍命陪君子。”
“不去找那些人了?”
木槿滿眼好奇,“你這些天都不在家裡,不把那些孫子給逮了?”
“昨晚上逮了一波,給那姐們兒給拉走了。”
她哦了一聲,“難怪呢。”
突然她道,“你看着有心事,出什麼事了?”
王也喉頭一哽,怎麼他心裡頭揣着點事兒,全都給人看出來了?
老爹是,師父師伯他們,現如今姑奶奶都一眼都看出他心裡頭兜着事兒。
他難道看上去那麼心思淺,一眼就能讓人看透。
木槿望見王也那滿臉的一言難盡,忍不住笑出聲,“你啊說實在的,有時候和那些年輕大學生差不多。”
她指了指自己臉上,“心裡有事都兜不住,看一眼就看出來了。”
“不過這也是好事。”
“什麼好事?”王也忍不住問。
“隻有心思純善的人,才會兜不住事。而且也看得出來,王道長自小生長環境非常的正派。所以道長才會心思純淨。”
她說着往他眼裡看了一眼,“有沒有人說過,你眼睛裡很幹淨?”
王也琥珀色的眼睛裡的确很幹淨,而且分明。上面蒙着水光,淨澈通明。
“其實這樣也挺好,世事通達,說起來簡單,但是真的要到達這個境界前,先要吃苦受罪,皮不掉幾層,心不被剮幾次,完全沒有這個境界。”
“心不死則道不生”
“欲不滅則道不存。”王也把她這話接了下去,他笑得無奈的很,“可惜,這個我可真的不行。”
“我聽說你們全真丹道裡有辦法,可以湮滅人欲的?”木槿說起這個滿是高興。
王也诶了一聲,“隻是消減而去而已,不是真的完全沒有。”
他說着腦子裡頭突然冒出來白雲觀的那個資深道長的大西瓜。王也忍不住扶額,果然他也開始想東想西了。
“還有,姑奶奶,我還俗了啊。”
他歎口氣,“可别說我全真道士了。”
怎麼會不說呢,畢竟這也可是個非常不錯的play啊。
“我還是喜歡你穿道袍,就是那次科儀的時候,看起來很好睡的樣子。”
一口唾沫當即就嗆在了他的嗓子眼裡,差點沒咳的死去活來。連連運炁讓自己平複下來。木槿見狀趕緊的在他背上一下一下的往下撫動,好把氣給捋順了。
隔着衣物,肌體上都能感覺她手指在脊背上摩挲而過的質感。
軀體都忍不住的戰栗,全新的渴盼在那些戰栗裡升騰。他咬住腮肉,勉強把那股渴盼給壓制住。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他還是要注意點兒影響。
最後這點為數不多的理智,在她一頭靠過來之後,頓時就一股腦就丢到腦後去了。原本隻是握住她的手,環上了她的肩膀,兩個人親親密密的走。
“今天我們去哪兒啊。”
王也笑了,“順便去哪兒,咱們今個就在北京城裡頭溜達,走到哪兒就算哪兒。”
他笑盈盈的望着她,“怎麼樣?”
木槿點點頭,欣然答應,“好啊”
北京能玩的地方不少,就是好些地方得預約,王也臨時起意約她出來,預約是來不及了,隻能去些不需要預約的地方走走。
王也領着她就在大道上漫無目的的閑逛。
這會兒的北京,入夏還沒到那份上,有點涼意,但也還好。頭頂上的銀杏樹,綠葉蔥蔥,被風一吹,搖動着沙沙作響。
木槿擡頭去望頭頂上的銀杏,王也手掌蓋在她的眼上,“小心點兒,可别灌一肚子的風。”
她說不會,“現在也暖和起來了,快過立夏了。”
“那不也還是沒到嘛,這幾天有點涼,您悠着點。”
王也說着,一塊兒擡頭望着頭頂的銀杏,“這個等秋天的時候來最好,秋風落葉的,可出片兒了。”
“那到時候一塊兒來?”她又想起什麼,“你答應過我,到時候帶我去看金光穿洞。”
王也咧嘴笑,“放心,一準忘不了。”
說完,他有瞬間的愣神。
就是這片刻的功夫被她捕捉到,她狐疑的盯住他,“是出了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