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棟樓如同孤島寂寞地掩護了幸存的人,筆直地插入雲霄,它的高度幫助裡面的人甩開外頭日益增長的毒障層,留給人們一線生機。
白穹和隊員們站在電梯裡,看着眼前的鐵門一層層地慢慢合上。他們将會抵達最下層,踏上一片既熟悉又陌生的土地。
電梯轎廂裡沒人說話,隔着呼吸閥耳邊的呼吸聲都變淺了,隻有不時發出的機械摩擦聲證明他們的存在,巨大的梯廂馱着他們再一次通向未知的旅程。
外出小隊裡的每一個人都做好了不會回來的心理準備。
幾分鐘後,電梯下降到底端。隊員們的呼吸頻率開始緊張地變快,他們隔着呼吸閥彼此交換眼神。
外出小隊馬上要踏上樓外的街道,面對輕松就能殺死他們的怪物掠食者和無處不在的毒障。
隊長扳動開關,層層防護的卷閘門在他們面前緩緩打開——
白穹悄悄卸下呼吸閥,拉高衣領遮住松開的扣卡。
時隔半個月,白穹終于重新呼吸到來自外面的空氣,也重新嗅到死亡的氣息。
對于他們而言不遮住口鼻隻能迎來死亡,而對白穹而言,扣上厚重的呼吸閥隻會嚴重影響到她的嗅覺和判斷。
白穹走出去,往懷山屋子的方向擡頭看了一眼。
透過底層渾濁的毒氣層、低層乳白色的瘴氣層,她依稀看見高高的樓上布滿裂紋的玻璃後面站着一個人影。
白穹奮力沖他搖搖手,懷山遲疑了一下,也擡起了手。
白穹笑了,做了一個他看不見的鬼臉,然後不再看他。
留給小隊尋找物資的時間并不長,正常情況下隻有六個小時。他們依賴的呼吸閥堅持不了更長的時間。
白穹瞄準時機再一次悄無聲息地脫離了隊伍。
隊長已經習慣她每次都趕在收隊之前匆忙回樓。
不過再來一次而已。
在無人處,白穹拉下衣領,将呼吸閥裝入背包,順手撈起幾塊尖銳的碎石扔進貼身的口袋裡,遊蕩在寂靜到令人恐懼的廢墟上。
白穹路過了曾經被轟炸過的街區,這裡幾乎被夷為平地。
死寂的廢墟是災難剛剛降臨時人類群體所做過的努力的證明,但顯然,最終宣告失敗。
小隊的人不愛往這裡來,一是因為這裡的景象會戳痛他們脆弱的内心,二是因為這裡實在不好搜尋,萬一遇到覓食者或者影子連個躲藏的地方都沒有。
至于反抗?于小隊那些人來說,那是不可能的事。
但白穹卻最愛這些地方,既不用費時費力地上樓下地,也不用遮遮掩掩她的力量。
白穹輕松搬起一整塊水泥闆,擰斷穿插在其中藕斷絲連的鋼筋。
白穹握住水泥闆作為掃把,清理碎石和分不清人還是動物的骸骨,有些粘連着不知道什麼成分的菌類,看起來很像糞便。
白穹捏着鼻子将沾着不明物體的水泥闆丢遠,下面終于露出一些能用的東西。
她攤開背包開始往裡面裝,連粉色的棒球帽也被她納入其中。作為探索到的第一批物資,白穹的背包空間足夠将它們一股腦地裝進去。
不過為了避免隊友們唠叨個不停,她決定去翻找些吃的交差。
出發之前,白穹掏出背包裡的棒球帽扣在頭上。
畢竟,哪個女生會不喜歡粉色呢。
不遠處蹿出幾個灰影,白穹把碎石捏在手裡,眼睛緊盯着它們,不過它們對她并沒有什麼興趣,幾個縱跳後很快消失在斷壁殘垣裡。
白穹遊蕩在無人的街道上,一個小時後,她找到一家看起來幾乎沒被搜刮過的小超市。
雖然淩亂地像是飓風掃過,但并沒遭到更嚴重的破壞。白穹匆匆裝了兩大袋。
今天應該能吃頓好的了,可惜沒有肉。
白穹包紮好蛇皮袋封口,然後在出門時,順手攬起一個還裹着外包裝的機械車模型。
白穹擦了擦手,将它收進懷裡。
就當給懷山賠罪吧,白穹想。
前提是懷山答應不原諒她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