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容棠躬手行禮,語氣稍有猶豫,“承蒙殿下賞識。但大理寺卿一職舉足輕重,算得上朝廷要害之一,殿下還是擇選資曆更深的老臣為好。無論是調任哪位大人,臣都會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讓大理寺配得上公正廉明幾字。”
公孫覺聞言沒有立刻作聲,而是緩緩起身繞到書案前,淡然開口,“資曆是最沒用的東西。”
“本宮欣賞你的辦案能力和缜密思維,也贊賞你能在必要時刻掙開條框束縛,順利達成目的。現在的大邺當朝有太多無用蛀蟲,本宮挖掘你自是考慮良久,難道你不想看到大邺在你我之輩手中更現輝煌嗎?”
無可否認的是,紀容棠心動了,盈盈燭光在她眼中流轉,分毫藏不住心底的波動。這與她心中所想清明盛世,可謂是如出一轍。
紀容棠對晉升有的唯一疑慮就是自己的女子身份,站得越高、摔得越狠。她怕有朝一日暴露,不僅牽連旁人,更會讓舉薦提拔她的公孫覺被人诟病,有損國威。
萬條思緒在腦海中碰撞相錯,然後各自紛飛,良久才歸于平靜。她對着公孫覺深深鞠了一躬,“殿下良苦用心,微臣深感銘内。臣也願追随殿下,共築盛世。但臣自知年少魯莽,若來日做錯,還望殿下能許臣多一次機會,一次就好。”
能說出資曆是最沒用的東西、大邺有太多無用蛀蟲這種話,足以見得公孫覺是個能看清現實、并且還有崇高理想的人。
紀容棠不認為他會随同守舊世俗思想一樣,認定女子不得學識、不堪重任,也許能看在她的确為他、為大邺做出貢獻的份上,看在她的确出類拔萃、不比男子差的份上,認可她的女子身份。
但她不敢賭,不敢現在就坦言自己的身世,要等到真真實實幫他除掉王益平之後,才有坦白的資本。
公孫覺審視她良久,終于開口答應。倒不是覺得她會背叛自己,而是突然覺得她今日的欲言又止,很是蹊跷。不知道她到底對自己隐瞞什麼。
次日,聖旨下來,跟公孫覺昨晚告訴她的沒有出入。沈牧遭罷黜官職,因構陷害命之罪,被判處十年囚牢之刑。齊玉晉升大理寺卿,紀容棠因政績顯著也頂上齊玉原來的右少卿之位。
潇肅了幾日的大理寺,被齊玉升職宴請的喜慶徹底沖開。紀容棠作為此事事情的第二位受益者,自然也免不了跟随齊玉腳步,照貓畫虎走一遭。看着飄飄然、眉梢高翹的齊玉,她不免好奇。
難道他就真的認為自己做得天衣無縫、沒有任何敗露的可能?如此大張鑼鼓,明擺着告訴大家,他厭惡極了原大理寺卿沈牧。
裴珩卻勸慰道,“且就讓他得意一陣子吧。這樣的小人,得不到滿足就會作妖,可不能放他們在暗處。”
紀容棠沒有背他,将案子的真相和公孫覺的交代都告訴了裴珩。其實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就變得什麼都願意跟裴珩講。明明他最愛撒謊,怎麼就得到自己的信任了?
思來想去,隻能歸于一種可能,那就是在她的意識裡,裴珩已是不會傷害她的存在。
這話如果被裴珩聽見,不知道要多開心。
紀容棠不僅洗清了冤屈,還被提攜升職晉位,怎麼算都是好事,都是值得為她慶祝的事。但裴珩的心裡卻一直有一層灰蒙蒙的霧。
他想,如果紀容棠越做官職越高,那麼她是不是就永遠都要頂着男人的身份?永遠都不能做自己?
那他要幾時才能表白呀?
裴珩雖然十分尊重紀容棠的選擇,但私心裡,還是希望能光明正大和她在一起的。所以對于紀容棠升職,他開心、也不開心。
“喂!”紀容棠突然喊了裴珩一嗓子。她有些想吐槽,剛認識的時候,裴珩不僅看着機靈,行動起來更是讓人難以捉摸。這才幾個月,怎麼現在一看就能讓人看出他在想什麼呢?
“看我沒事,你不高興?”
“怎麼會?!”
“那你請我吃飯。”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