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在竈台忙碌的貝明夏,腦海裡浮現一些久遠的畫面。
那個時候,母親還在。
畢業後,他便一個人住。住習慣了,也就習慣。
他以為自己會一直這樣習慣下去,可貝明夏住進來後,他心境卻發生變化。
偌大的房子,一個人住,還是冷清了些。
貝明夏站在竈台邊煮面時,明顯感覺到盛寒站在她身後。
雖到現在她已經習慣和盛寒相處,但被盯着看還是讓她渾身不自在。
盛總……是不是在懷疑她什麼,所以盯梢?
鍋裡沸水翻騰,面條上浮。
貝明夏用筷子攪動着面條,鍋裡蒸騰着的熱氣不斷上湧美,感覺到疼時她趕緊移開手。
面條應該是好了。
她熄火,拿碗裝面。
盛好面,她端着面碗往餐廳走。
沒走兩步,剛才接完電話她随手放進口袋的手機從口袋裡滑出。
眼看手機就要落在地上時,她立即下意識騰出一隻手去拿手機,可是手中端着的面碗不僅重,碗也燙,她趕緊轉身把湯碗放在竈台。
很可惜,她還沒來得及放好的面碗,手指承受不了重力和燙,裝着剛從鍋裡盛出來的滾燙牛肉面摔在地上。
瓷器碰撞,在空氣中發出清脆聲響。
貝明夏心裡慌亂極了,她顧不上手指被燙,趕緊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現在再給您煮一碗。”
盛寒居高臨下凝視着她,臉色鐵青。
他冷冷道,“你不是挺會煮面的嗎,怎麼一個碗都端不穩。”
貝明夏不敢回嘴,她也悔極了。
還是太心虛,生怕掉出來的手機被盛寒發現什麼。
盛寒見她低頭不說話,心頭湧出一股無名火。
他大步來到貝明夏面前,不由分說拽過她的手來到洗手池邊,用冷水去沖她被燙紅的手指。
貝明夏像個木偶,被他帶到水池邊沖水。
雖知曉他霸道,但此刻面對他的霸道,貝明夏除了感覺别扭外,心裡卻一點都不害怕。
她眼角餘光靜靜看着身邊人影,明明那麼冷峻的人,可她此刻為什麼會感覺到一絲溫暖呢。
涼水沖了被燙的手指約莫兩分鐘後,盛寒并未松手,而是繼續拽着她來到客廳沙發上坐下。
他去餐桌邊的儲物櫃裡拿了一個藥箱,從裡面拿出藥膏遞到她面前,命令,“自己擦。”
貝明夏接過藥膏,手被涼水沖洗的很及時,被燙得地方目前沒有起泡,也感覺不到疼痛,隻是那塊皮膚顔色有點深。
她擠出藥膏,往燙傷地方擦去。
原本闖禍的忐忑心态,此刻莫名安定下來。
到底是跟在他身邊有一段時間,她能感覺到,他并沒有因為她打碎面碗而生氣。
擦完藥膏,她擰開瓶蓋,輕輕放在面前茶幾上。
她想說點什麼,但又不知道說什麼,坐姿拘謹,眼角餘光處則偷偷去看面前人影。
她坐着,他站着,她不敢亂瞟,隻能掃到一個黑色的身影。
盛寒目光落在她手上,她皮膚白皙,被燙得地方很是顯眼。
怎麼能那麼笨?平時工作上不是挺機敏的?
盛寒冷言,“不想煮面,也沒必要耍這種拙劣的伎倆。”
貝明夏:“???”
難道盛總以為她是因為大晚上被叫起來煮面,所以不滿摔碗?
他可是一個月給她十萬塊買衣服的衣食父母,别說半夜煮面,就是半夜讓她打飛的去巴黎買肉包她也屁颠颠上路。
員工怎麼能讓老闆察覺到消極怠工,這種誤會要不得。
貝明夏弱弱解釋,“盛總,我沒有不想給您煮面的意思,我很願意給您煮面,煮面又不是多難得活,我怎麼會不願意呢。我剛才真是不小心摔得,我放在口袋裡的手機快掉出來,我沒過腦子的想去拿手機結果碗也沒拿好。您先坐,我現在就再去給您煮。”
她解釋的有條有理,沒有半點撒謊的迹象。
盛寒瞧着她,幽深的眸底明明滅滅。
換做别人給他鬧這麼一出,他不說生氣,以他的脾氣,怕是不想再讓這種連面碗都端不好的蠢貨繼續出現在自己面前。
如果不是真蠢而是裝蠢摔碗,更是可惡,想用這種方法吸引他注意。
但面對她摔碗,他竟生不起半點氣,不僅不生氣,甚至看到她手指燙傷,内心湧出前所未有的憐惜感。
對,是憐惜。
這種憐惜,對他來說是那樣陌生,他從未對任何一個人,以及女人,産生如此情感。
他自幼早熟,性子理智冷靜到可以說冷酷無情。
這些年,除了母親的離世讓他有明顯情感波動外,别的任何事情,他都能極好控制情緒。
在他看來,情緒被輕易操控是一件很愚蠢很脆弱的表現,他的驕傲不容許自己如此愚蠢和不堪一擊。
除了生死,在他看來都是小事。
可他發現在貝明夏面前,他的情緒不再如過去那般是一條平行線,而是有了波動,并且,這個波動越來越大。
不就是燙傷手指嗎,多大點事,也值得他去憐惜和着急?
貝明夏說完等了很久也沒等到回音,她擡眼,對上一雙宛若大海星辰的眸子。
很奇怪,這雙眼睛不似過去那般深不見底的寒冷和幽暗,而是隐約閃爍着點點星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