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飄着鵝毛大雪,即便屋裡燒着火爐,依舊是寒氣不止,正如此刻滿面紅光的大娘子,内心卻愁腸百結。
林噙霜這個賤妾,居然能上桌吃飯;墨蘭和明蘭這兩個庶女,居然嫁得比兩個嫡女好,這天下做大娘子的,還能有誰比自己委屈?
她恍惚間想起多年前,自己興沖沖地領着衛小娘進門時的情形,那時候大家都還年輕,臉上沒有歲月的滄桑。
一起吃飯的如蘭,卻沒像母親那樣滿腹心事,她此刻面帶粉暈,滿腦子都想着自己的敬哥哥。
自玉清觀出事後,盛家原本極不待見文言敬這便宜女婿,但文言敬自強不息,主動抓取機會。
被梁晗放出來後,躲了幾天風頭,琢磨着大局已定,盛家怒氣已消,就上門給盛紘夫婦磕頭賠罪。
一開始自然無人搭理:長柏恨不得想打他,大娘子對她一頓臭罵,由他跪在地上不理睬,盛紘也不冷不熱的說了幾句場面話,然後鑽進裡屋看書去了。
但架不住如蘭的真心,得知文言敬上門年後,瘋了似地跑到前堂,一看見文言敬就淚如泉湧。
這兩隻苦命鴛鴦相對而跪,對面流淚,隻差聲聲泣血了,大娘子心疼女兒,這場景哪裡受得了?隻好硬把盛紘拉了出來。
文言敬當着準嶽父嶽母的面,狠狠陳述了一番,自己對如蘭的情比金堅,愛比海深,給一個公主也不回頭。
當場把大娘子說的熱淚盈眶,果然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人呀!
官場老油條盛紘雖然不信這套,但早就知道木已成舟,一開始無非是擺擺架子,既然大娘子同意了,他也順坡下驢,允了這樁婚事。
盛紘是個非常現實的人,反正這女婿沒法退貨了,何必把關系搞僵呢,給個台階一起下了便是。
婚事說定後,如蘭一改之前的郁郁寡歡,鎮日的眉飛色舞嘴角含笑,一針一線的往帕子上,繡着敬哥哥寫來的詩句。
這天明蘭去看望如蘭,見她滿目柔情的繡着鴛鴦戲水,正打算告辭而去,不料如蘭忽然沒頭沒腦的說了一句:上回你跟着我出去,見過文家老太太了,你覺着她人如何?
明蘭眼神有些閃躲:她……她看着挺健談,挺爽利,挺幹脆的……
其實是很聒噪,很潑辣,很蠻橫,嗓門又大,不過明蘭總不能當面說如蘭未來婆婆的壞話。
如蘭擡頭白了明蘭一眼,直言道:那不是個省心的婆婆!
明蘭不說話了,如蘭卻繼續道:墨丫頭一直瞧不上我,覺得我是傻子,如今得了勢,更不把我放眼裡了,可我不是真傻,我承認我不如你們幾個腦子活絡,但對我真好還是假好,我心裡也有本帳。
“我小時回宥陽老家時,見過孫家那老虔婆,是怎麼對淑蘭大姐姐的,還有那姓孫的混賬秀才;敬哥哥是你和墨丫頭都瞧不上的,我也想過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對我好?”
明蘭看着如蘭肅穆的神色,靜靜聽着,如蘭聲音漸低道:墨丫頭對母親說,五妹妹最不中用,既沒有大姐姐的隐忍,又沒有她的圓滑,更沒有你六妹妹的深險,所以隻能低嫁,其實我從小就想低嫁,再說我腦子确實笨,至今還是看不出敬哥哥對我,到底是真心還是假意?
“那你還……”明蘭疑惑道。
如蘭打斷了她,雙目直視明蘭:墨丫頭說我傻,我倒不奇怪,但我想不明白,她為什麼說你六妹妹深險?
明蘭歎了口氣:這我怎麼知道?也許四姐姐随口一說,也許我哪裡得罪她了。
如蘭哦了一聲,并沒有糾纏這個話題,仿佛自言自語般冷聲道:你們一個兩個都嫁了高門,隻我一個低嫁了,我說什麼也要過得好,不能叫你們笑話了去!
明蘭頗感無語,這盛家五小姐脾氣驕縱,每次對她産生了點正面情緒,又很快轉為負面情緒。
日子一天天過去了,兩個蘭的嫁妝其實不難,陪嫁的人選才是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