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蘭的推測很快就被驗證,甯遠侯派人将梁六請到府中,要他趕緊上折子,押送糧草去前線。
梁六卻并不願意,隻是低頭把玩着酒杯,心中暗暗思量:我在兵馬司當着指揮使,上面沒有婆婆,下面一群小弟,日子過的美滋滋,幹嘛去前線當小媳婦受氣?再說了,去前線打仗還能博回軍功,這押送糧草是個不露臉的苦差,吃力不讨好,當我傻子嗎?
顧廷煜将梁晗不接茬,倒也不着急,隻是身體不好,又忍不住輕輕咳嗽起來。
他掏出帕子擦了擦嘴,雙目凝視着梁晗:六弟,娴姐兒都和梁家定親了……以後……以後……少不得喊你一聲叔公,咱們既然是至親,我……我……咳咳……能害你嗎?這押運糧草看似苦悶,卻是建功立業的好機會!
梁晗眼神一亮,頓時來了興趣:請侯爺賜教!
“古人說,功高莫過救駕,計毒莫過絕糧!老弟又是行伍之人,自然知曉……知曉……兵馬未動,糧草先行的道理,這打仗立功,隻論成敗,不問過程……咳咳……将士們在前線出生入死,如果軍糧沒了,立刻要軍心大亂,這時誰能送十萬石糧草,誰就是力挽狂瀾的大功臣,你……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梁晗還是不解:這軍糧沒了,前線自會催要,再說朝廷富饒,又不是給不起,押糧官無非奉命行事,有什麼功勞?
顧廷煜拿過酒盅,要給梁晗倒酒,但這個簡單的動作,卻累得他氣喘籲籲。
梁晗忙起身推讓,卻被他阻攔:我這身子骨,還沒那麼差……六弟,世上的事,沒這麼簡單!我問你,官家剛剛登基,正要休養生息,為什麼就……就匆匆忙忙地征讨番邦?”
“官家根基不穩,想借打仗先拿到兵權嘛,别說番邦挑釁大國,就算他們安分守己,朝廷也會找個借口開打,不打仗,還怎麼讓官家在軍中安插親信啊?”梁晗笑道,這個問題他之前他正好與墨蘭讨論過,這答案還是墨蘭給他的。
墨蘭雖沒有穿越者的現代記憶,但殘留的平等意識,依舊影響了她方方面面:因此對袁姐夫折磨妾室異常憤慨,對新官家也毫無敬畏之心,絲毫不相信什麼天生聖人的說法,隻是從帝王心術的角度分析。
在各種神化天子的古代社會,她這種超然思想,非常驚世駭俗,絕非一般男子所能及,最起碼梁晗這個公子哥兒,以前就從沒想過,居然可以從這些角度來看待官家。
“咳咳……好……好……咳咳”,顧廷煜經不起情緒波動,所以大笑的同時,咳嗽也加倍劇烈,“外面都說六弟你……你是扮豬吃虎……咳咳……深藏不露……咳咳……我原本還不信…咳咳……虧難你,這些年一直故意裝個纨绔模樣!”
顧廷煜雖然說話十分吃力,但對梁晗十分滿意,梁晗能力越強,自己籌碼越大,以後妻女也越安全。
梁晗賠笑了幾聲,看似掩飾尴尬,其實是真尴尬:他和穿越前的墨蘭一樣,真就是啥都不懂的二世祖!
“六弟……我們顧家在軍中……還有些人脈,有些分量,前線消息……比一般人要快些……我……我和你透個底吧,現在大軍滿打滿算,也就十日之糧,本以為收拾番邦手到擒來,出征前大臣們阻攔,顧廷烨他們……誇……誇足了海口……說不費朝廷廪庫……如今再上書催糧,自然要被朝中知曉,官家的軍中親信,更會遭人非議!”
“一朝天子一朝臣……舊大臣對新官家也……也是一肚子怨氣,官家想收拾他們,他們也想給……給官家個下馬威!前線為了官家顔面,想打個大勝仗,再問朝廷要糧……咳咳……但番邦死守不出,就等大軍露破綻……從發文催糧……到朝廷派糧……前線先開口,就是官家輸了一局……可幾天以後,前線就拖無可拖,必須寫信了!”
顧廷煜說到這裡,頓了一頓,蒼白的臉色泛出一絲紅潤:六弟……你……你的機會就在這裡!趁前線還沒動作,立刻上書……咳咳……上書送糧,具體事宜……我會派人扶持,你替官家解這個難……别讓顧廷烨他們寫信催糧……你……對官家……就立了雪中送炭的大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