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雖然，少女已經盡可能加快速度了，但等她終于沖到飯桌前坐穩的時候，指針已經指向了早晨六點半。

“抱歉萊茲……”

“算了，姐姐本來就是一直這樣，我早就習慣了。”

“呃唔……”

看他沒有譴責自己，隻是一臉冷靜地等她落座之後，就拿起餐具開始吃早餐——盡管萊茲大概真的沒有生氣，但感覺自己耽誤了他不少時間是事實。少女有些愧疚。

“沒關系嗎？萊茲，為了等我耽誤了上學時間的話……？”

“我剛才說了，今天比較特殊吧。——稍微晚點去也可以，因為有些……必要的手續和流程要走。”

說到這裡的時候，他稍微停頓——猶豫了一下。卻又不打算繼續這個話題，紅黑發的少年咽下一口食物，轉而看向在努力按照餐桌禮儀吃着東西的少女。

“——倒是你，姐姐，臉色看起來這麼不好，今天能正常上課嗎？”

“我、看起來精神不好嗎……？”

被他這麼一說，少女也詫異地囫囵咽下面包、手指慌張地摸了摸臉頰。

“應該還是因為昨晚沒睡好吧？……雖然、我已經盡可能鋪了點粉了、如果臉色還是不好的話……”或者是粉鋪的太厚适得其反？白過頭了？

現在手邊沒有鏡子，也沒有自己的手機，少女不知道在萊茲哈特眼裡，自己到底看起來是有多憔悴，有點不安地眨眨眼看着他。

“有關系嗎？？看起來很嚴重嗎……？”

“……昨晚又沒睡好嗎？如果是這麼嚴重的失眠，還是應該讓家庭醫生來看看吧。”

就像昨天一樣——聽到她這樣的回答，少年蹙起眉頭。

“本來姐姐你就說，貧血的老毛病還沒好，如果連續幾天都休息不好，萬一你生病了……”

“可我真的一切正常啊？沒有發熱的症狀也沒有覺得身體虛弱，睡不着什麼的，我覺得隻是……可能……”

想到昨晚的【夢】，她有點不知道該怎麼和萊茲解釋，斟酌了半天，才找到一個合适的說辭：

“有可能是因為，昨天從朋友那裡聽到關于【殺人案件】的事情什麼的……就多少會做點噩夢吧……？”

“……如果朋友間的玩笑話都會影響到姐姐的睡眠質量，那還是得檢查一下姐姐的交友質量吧？”

他對這樣的【原因】，似乎很是介意——聽到如此嚴肅的提議，少女一時震驚地瞪大了眼睛。

“不、等、沒收手機都已經很過頭了、為什麼連我的交友情況也要插手啊？就算萊茲已經是家主，對姐姐做到這個地步也未免太奇怪了吧？！”

“那是因為姐姐是個不會照顧自己，也不會分辨玩笑話和事實的笨蛋啊。——比起那些不知真假的傳言，你應該更多的關注自己的身體情況，學會好好照顧自己吧。”

對于她提出的抗議，少年毫不讓步的反駁着。——紫紅色的眼睛，認真地審視着她。

“還有……請姐姐實話實說，不要對我說謊。不僅僅是會失眠——你胸口的傷，偶爾還會感到疼痛吧？”

“…………………………”

剛才還想好好和他據理力争的少女瞬間啞火。不說話了。

“姐·姐。”

“……那種、隻是心理作用而已啦……都八年前的傷了，真的……沒關系……”

自己也越說越沒底氣，在少年的注視下，她終究還是隻能低下頭。

——看着明顯是心虛，當年留下的舊傷顯然還會時不時感到疼痛的少女，少年無聲地歎氣。

“……果然，還是得我來陪在姐姐身邊才行。”

“……？”

他這句話，聲音壓得很低——所以少女并沒有聽清。

在她還沒吃多少早餐——因為萊茲的逼問，本來吃的也有點慢吞吞的時候，就看到少年似乎已經下定決心般地站起，接過身後的尤尼科遞來的餐巾擦完嘴之後，再順手拿起芬裡爾奉上的校服外衣套上。

這一幅才剛吃上早餐就要走的樣子，更是令少女猝不及防。

“诶、诶？！萊茲，這就吃完了嗎？！”

“我趕時間，而且沒什麼胃口——就先這樣吧。雖然不是急着去上課，但有其他重要的事情，我現在已經感到迫不容緩了。”

【……什麼事情，比上學還重要啊？】

身為新一任家主的自己的弟弟，還真是遠比她這個當姐姐的更像個大人。

看他一套行雲流水娴熟地起身、穿衣，很有貴族氣勢的，不緊不慢地走向大門的樣子，還在原地舉着刀叉的少女完全跟不上他的思路，隻能眨着眼睛看着紅黑發少年的背影。

——一直到少年，背影即将消失在合上的玄關之後，她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等、等等等等萊茲！我的手機——”

可還沒等她喊住他——喊出自己真的很需要帶着手機出門的請求。

大門就【砰】的一聲，在面前關上。

自己的弟弟，就像他說的那樣着急，甚至連【道别】都沒說，直接在尤尼科的陪同下，迅速離開了家裡。

然後，又一次的……偌大的餐廳隻剩下少女和身為她的女仆的珍珠面面相觑。

不過，珍珠倒是比已經懵了的她看起來冷靜多了……即使是在剛才姐弟倆争執不下的時候，她也依然很泰然自若地坐在旁邊……不停地吃着東西。

“——雖然能理解你的心情，但還是趁着今天時間還比較充足，早餐多吃點吧，凡納思大人。”

為了寬慰因為沒要回手機，也沒有和弟弟好好道别，而不知所措的少女——紅衣的女仆也勉強狼吞虎咽咽下食物，耐心而冷靜地勸解道。

“實在不行的話，屬下會把自己的手機接給您的——雖然。因為屬下自己也不常用，所以大概得緊急充個電。”

“嗯，唉………………”

已經不知道是該對珍珠的冷靜補救——還是該對身為弟弟的萊茲的獨斷專行而感到無奈。

本來都站起來的少女頹然地坐了回去，重新拿起餐具。

……為了能有去上學的力氣，隻好繼續這場已經變得食之無味的早餐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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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當然，應該算得上是好消息的是，這一天，少女終究是沒有用上珍珠的手機。

那是因為——

“啊！公主大人……大小姐。”

總是用奇怪的稱呼喊她的仆人二人組中，今天沒有輪班到要開車送萊茲去上學的一位——也就是芬裡爾。

在她蔫巴巴地背着書包出門之前，像是突然記起來了什麼一樣叫住了她。

“？……怎麼了，有什麼事，芬裡爾？”

“是這個啊，這個。哎呀真是抱歉。因為我的腦袋沒有尤尼科那家夥好使——所以差點忘了啊。要是讓少爺知道了，我又得挨罵了。”

“？？？”

他誠懇地道歉着，雖然臉長得比較兇，但實際上對身為這個家的主人的她和萊茲都非常尊敬的執事，在少女詫異的目光中，匆忙從衣服口袋裡拿出了一個東西。

“——少爺說，要記得把這個還給你。”

“啊……！那是——”

手比大腦的反應都快一步，等少女回過神來的時候——她已經直接把那個從對方遞來的手上接了回來，頗為驚喜。

是的，那就是她的手機……！

“所以、的确是隻有宅邸内不可以用、我上學的時候還是會還給我的吧？！”

“嘛，一開始少爺确實是這麼打算的吧——不過。”

芬裡爾看起來似乎也有些不解的樣子——擡手撓了撓頭。

“大概是尤尼科那家夥——私底下勸了少爺兩句吧。我也不太清楚具體内容……但大概可以知道，畢竟小姐被沒收了手機的時候，表情看起來很傷心啊。”

“……诶……”

握着手機愣在原地眨了眨眼，今天早上，少女感覺自己的思路就像昨晚的睡眠不足的後遺症一樣，總是因為他人的話語而反應不過來。隻是愣愣地聽着芬裡爾的解釋：

“所以——少爺當然還是不忍心。所以還是決定讓屬下代為轉交，把這個還給您了。嘛，雖然少爺正是脾氣倔強的年紀，他應該是很難拉下臉道歉……不過這裡，就當屬下多管閑事，稍微多說兩句吧。”

芬裡爾咧開牙，似乎是有點幸災樂禍地笑着——對她說道：

“其實少爺一直都很關心公主大人的事情哦。”

“……真的……？”

“嗯，如果公主大人不開心了，他也會心情低沉。——相反，如果公主大人能在這個家裡感到舒适，少爺忙碌的時候也會看起來很有動力……”

即使芬裡爾說的話，每一個字都能聽懂。但連起來，就讓少女感覺自己有些理解困難。

……萊茲，真的有這麼在意自己的想法嗎？

所以即使他自己不喜歡現代設施——卻也還是把手機就這麼，沒收了不到一天就還給了她？

總感覺這件事情，或許還有其他【更深的原因】。……但暫時，自己也并可能不知道那個的答案。

總覺得芬裡爾的解釋，或許隻是他希望兩位家主之間不要再鬧别扭了……類似于哄小孩一樣的話，但少女卻也沒打算戳穿他。

【……因為萊茲确實是個心思細膩的孩子。再怎麼說，我們曾經都是關系那麼好的姐弟啊。】

即使現在。因為八年未見的隔閡——和曾經自己抛下他的事實。兩個人之間關系變得微妙……也或許真的有些事情，從未改變過。

故而，少女點點頭，就當接受了這個說法——最重要的是，自己終于可以不用過沒手機的原始人生活了，心情雀躍地喜笑顔開。

“——既然這樣，謝謝你……還有吩咐你這麼做的萊茲！那我就拿着手機去上學啦，byebye芬裡爾~”

“一路順風，大小姐，今天在學校也要好好加油哦——”

對着微笑着向他揮手、跑出大門的少女。芬裡爾也回以揮手——語氣爽朗地跟她道了别。

總之，從結果上來看，今天沒有太大的變化——少女以一如既往的狀态去了學校，一如既往的上了課，一如既往的，和水仙還有琉姆前輩一起在食堂吃了午飯……呃。這個算一如既往嗎？

“今天……也還是有新的傷亡者啊。”

已經不知道該怎麼吐槽這位有些自來熟的，自己主動坐過來跟她們一起吃東西的黑金發青年。

但既然連在旁邊臉色并不太好的水仙似乎都已經接受了這個事實，少女想了想還是沒糾結于這個，看向了旁邊在食堂大廳電視機上的新聞播報，卻因為上面的内容感到更加憂愁了。

“……又是吸幹血液而死亡。這實在是……”

雖然死者的慘狀并不會播放在電視上，但從現場留存下來的刺目的血迹，都可以想象到被殺害的人在遇難的那一刻，會有多麼絕望……

【……名為維薩斯的那個男人說，他正在追殺身為這場殺人案元兇的吸血鬼……】

好吧，甚至那個男人，其實他自己都是吸血鬼——但從他可以正常交流，并且還很好心地送她回家來看，或許他确實和一直在傷害鎮子上的另一個身份不明的吸血鬼不同，是個正義的夥伴也說不定？

【……唉不是，我到底在想什麼啊。】

不管是好的吸血鬼，還是壞蛋吸血鬼，自己都完全不想和他們扯上關系。

自己回來這裡，本質上的理由，是萊茲讓自己回來……而且也是因為，自己确實放心不下要一個人撐起家族的弟弟。

至于其他會影響到他們安穩生活的事情……她隻希望一家人都能遠遠避開，但是……

【……說到底，維薩斯，還有那個帶着三隻狗的男人，動不動就跑來我們家的别墅附近來找人什麼的，就是一件很麻煩的事啊。】

盡管維薩斯說了，包括那個站路燈上的男人，他們其實本質是追着他來的。但光聽維薩斯昨天晚上的那個說法，在他沒有确定自己的【目标】不是在他們的大宅邸附近之前，最近的晚上，他大概率還是會繼續出沒在家門口附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