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按理來說，搶到食物的維薩斯早該回來了，他是為何會這麼長時間都未返回呢？

其實，也沒有什麼特殊的理由。

青年隻是察覺到三隻【狼】的追蹤，加上森林之王的蘇醒——為了引開危險，刻意饒了一點原路。

但一路走下來，不知為何，那邊竟然沒有任何存在追上來——覺得詫異的同時，他又擔心這是一個故意守株待兔，讓他引路到少女所在小屋的陷阱。

稍微思考了一下，青年看着手中用布袋裹住的動物的肉，做了一個臨時的決定。

【……隻有肉的話，她應該吃不習慣吧……那就去再摘點樹果好了。】

少女不像他，應該不是能一口氣吃下太多肉類的樣子，再加上像她那個年紀，瘦瘦小小的，營養均衡更重要。

就這樣，既是為了迷惑敵人，同時也為了給午飯增加一點選擇性——青年沒有急着返回小屋，而是獨自一人去了靠近城鎮的位置，采摘了樹果之後……才返回的。

明明城鎮都已經近在咫尺，若是隻有自己一個人，他當然不需要如此大費周折。但她還在等着自己……不可能丢下她一個人自己去鎮上，維薩斯毫不猶豫地帶着食物回到了木屋——但當看到眼前這幅不可思議的景象的時候，他一時間懷疑這是不是自己的幻覺。

——三隻狗……不。是狼。

安穩并且乖巧地睡在一起，如同看門狗一樣把守着木屋的入口。可是房門卻隻是虛掩着，從半開的門往裡看去，少女并不在屋裡，而躺在原本她的睡鋪上的存在好像是……！

“——森林之王……！！”

眼前的景象，沖擊了青年的内心。——幾乎不需要去想，他就能猜到獨自被留在家裡的少女遇到了不測……

而那個混賬，竟然還敢在傷害了她之後，大搖大擺地睡在這個屋子裡……！

維薩斯的怒吼聲驚醒了三隻狼，野獸們瞬間進入警惕狀态，對維薩斯發出低咆。——但現在完全沒有心思理會它們。

【——生命契約沒有變化，也就是說，她應該還活着。】

不幸中的萬幸，至少還能得出這樣的結論——可若是她還活着，卻隻是被刻意留下了一口氣，當做威脅自己的人質，維薩斯并不能樂觀地認為少女真的平安無事。

他甩下裝着食物的包裹，準備立刻沖進去救出現在一定是被抓住當做人質的少女——正心急地打算直接殺了這三隻攔住自己道路的野獸的時候，身後傳來了令他渾身一震的聲音。

“……維薩斯？你回來了啊。”

聽起來好像有點疲憊。但是，那并不是奄奄一息的狀态。

——詫異地回頭的青年，看到了很吃力地拎着水桶的少女。

“因為估計差不多你也該帶吃的回來了，我就先去木屋後面的井打了水，食材是地上放着的那個嗎？我現在騰不出手，你幫忙拿到竈台那邊……”

話都還沒說完——少女就愣住了。

那是因為，眼前的青年就像看到了什麼失而複得的重要的事物一樣……幾乎是瞬間就沖過來抱住了她。

“……維薩斯？”

“太好了……你沒事……”

他好像很激動，又好像很難以置信。

臉被緊緊地壓在這個男人胸口有點硌人的铠甲上……總覺得，以他們之間現在這個熟悉度好像這個距離有點太近，但少女也不是完全的呆子。

——眼角的餘光瞥到那邊在門口打轉，看到她回來以後就不再試圖攻擊的小狗們，她猜到維薩斯大概是設想了怎樣的事情。

說實話，其實她對現在這個情況也沒有太多現實感。主要是把萊希哈特收拾服帖的部分簡直魔幻到自己都無語的地步。

但她也能理解維薩斯對同伴的擔憂……再怎麼樣，自己和他也是【性命相連】的存在。兩隻手都費勁地拎着水桶，沒辦法給他一個安撫的拍怕，少女隻好盡可能配合地被他抱着。

“我當然沒事了——而且，你也不需要擔心後續的事情，嗯。……說起來可能有點不可思議，但是森林之王和他的手下，已經不會成為我們的威脅了。”

“…………什麼？”

沒想到，會聽到她這麼說——維薩斯直接愣住了。他暫且放開了少女，就像在問“你到底在說什麼胡話”一樣地看着她。

這倒也難免……畢竟和他比，自己确實很弱嘛。

維薩斯都要避開的存在，要說是被她打敗了——換成誰都難以置信吧。

但這就是事實。實在是累得不行，拎着沉重的水桶是一方面，再加上因為之前【某件事情】——又更加重了手臂的酸痛程度。有點遭不住的少女暫且把桶放在了地上，伸出手，終于給了他一個作為安撫的豪邁拍肩。

“我的意思是——我打敗了森林之王和他的手下，現在他們已經不能再繼續胡作非為，必須聽從我的命令了。……怎樣，魔女的力量，很厲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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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這樣。”

剛才還滿臉焦急與困惑的維薩斯，在聽完少女解釋了剛才發生的事情之後——終于重新恢複了冷靜。

說服他還真不是那麼容易。為了确認，維薩斯仔細地按住少女，認真地确認了她露出來的脖頸，手臂——

除了那依然鮮明的【生命契約】留在她手背上的痕迹，少女沒有任何傷口和淤青，他才終于勉強認同了“那些家夥現在沒有威脅”的這一事實。

至于某個根本說不出口的意外。少女當然已經毀屍滅迹……咳。抹除了證據。

手已經在井邊洗的幹幹淨淨，呼呼大睡的萊希哈特也被“處理後”塞進了被窩裡。小狗們得到了治療，血迹也基本清理了一下——這也是少女為什麼現在這麼累的理由之一，但她的辛苦當然不會是毫無意義的。

若非如此，維薩斯肯定不會認同，她已經馴服了“森林之王”——而大概率會在這裡和對方的手下打起來，又或者是馬上帶着她逃跑……

各種意義上都消耗過度，肚子已經餓到開始咕咕叫了，天大地大也得先吃完飯，故少女非常堅定地表示“不需要離開這個地方”。

“……那它們……這些家夥，還有裡面那個家夥到底要怎麼處理？”

雖然維薩斯已經知道了，野獸之王——名為萊希哈特的獸人，現在是因為被少女喂下了魔藥，才會毫無防備地呼呼大睡。但他依然不放心讓這些家夥不受控制地存在于離她這麼近的地方。

幫她拎着水桶拿着食物走回了屋子裡，他看着那睡得昏天黑地的黑綠發男人，少女覺得，維薩斯的眉頭皺得都能夾死一隻蟲子了。

“——嗯，畢竟我也不能總是拿着魔杖，總得騰出手做其他事情……所以，剛才在打水的時候，我想了一個主意。”

等維薩斯把食物和水都放下來之後，少女稍加思考——做出一個提議。

“那個，維薩斯，你做手工的水平怎麼樣？以前有雕刻過什麼東西嗎？”

“……？”

不太理解她到底想做什麼。……維薩斯搖了搖頭。

“我隻自己親手打磨過武器……”

“那也可以！隻要你能處理木頭這一類的東西就好了——木頭總比鐵要好打磨吧？”

鐵還得放到加熱爐裡才能打磨，木頭就簡單多了——隻要有刀具就可以了。

而這個獵人的小屋裡正好有可以處理木頭的工具。大概是拿來制作打獵用的木弓用的吧……總之條件齊全。少女先是跑到堆積着雜物的角落裡掏出幾塊還算平整的木塊，拿着小鋸和锉刀噔噔噔跑了回來。

“也不用太複雜——隻要做有開口的圓環就可以了！啊對了，最好整個能穿過繩子的孔……”

維薩斯一臉懵逼——根本不知道該怎麼打斷興沖沖地設計【手工工藝品】的少女……兩個餓着肚子的人又拖延了午飯時間。

在少女的指點下一點點的按照她的要求，維薩斯最後——還真的做出了能控制住【森林之王】及其手下的【必要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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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嗅。嗅。……好香的……味道……”

半夢半醒間。迷迷糊糊地吸着鼻子——總感覺自己好像剛才做了一個有點頭腦發熱的，但卻也特别舒服的【夢】。

……被香味吸引着醒來的男人慢悠悠地睜開眼……看到的卻是完全陌生的天花闆的那一刻，睡意頓時全消。

“——怎麼回事、這裡是——什麼地方……！”

明明是他大搖大擺地占着别人住的地方睡大覺，這一醒來第一句話卻聽着好像他是被綁架了一樣。

——在津津有味地喝着美味的樹果肉湯的少女忍住翻白眼的想法，放下了碗。

“醒啦？——還記得吧？你什麼事情也沒有，隻是輸給一個普通人類還暈了過去而已哦。”

至于他暈過去前的事情——少女可還【記恨】着呢。但她隻是警告般地瞪着那隻狗，試圖用眼神示意“敢說出來你就死定了”。

“……老子暈過去……了？這怎麼可能，我明明記得，我隻是被你這女人強行逼着說出了【真名】，然後被那個該死的法杖壓着起不了身而已……”

可一臉懵逼的黑綠發青年卻難以置信地抱着頭念叨道。從他這番話語感覺出好像有點不對的地方——少女愕然地眨了眨眼睛。

“……你不記得了？？你在睡着前做的事情——”

“哈？本大爺做了什麼啊？？不就是被你這該死的女人灌下去一大瓶藥、然後突然就不省人事……”

這下。她知道是哪裡出了問題了。黑綠發少女雙手環胸，眯起眼睛盯着他。

“——你真的一點都不記得了嗎？”

“……你到底在說什麼東西啊？！還有、等——我的脖子上、這個套着的環狀玩意和繩索、這又是啥啊！？”

終于注意到，自己好像被套上了【項圈】一類的東西，萊希哈特慌了。

拼了命地用力扯着脖子上那個【木制的環】——可是，都差點把自己給勒死了，他都沒辦法将其扯斷拿下來。

“嗯哼。别掙紮了——那個可是被大魔女的魔法加固過的。你就算用盡全力把自己憋到窒息，也不可能掙脫這個【狗鍊子】的哦。”

“什麼【狗鍊】啊？！你這女人不會真把我當狗了吧！？”

簡直快瘋掉了，無論怎麼努力都無法掙脫套在脖子上的【束縛】——黑綠發的青年惡狠狠地瞪着少女。雖然很想無視他接着吃飯……但被這麼一直盯着，自己也做不到無動于衷。她起身走了過去。

“凡納思——”

身後的維薩斯正試圖阻止她，卻看到少女搖了搖頭。

“沒事，他做不了什麼的。——在被我問出來真名之後，這家夥就不可能抵禦【魔女的力量】了。”

保險起見，畢竟今天已經“翻車”過一次，她吃一塹長一智……當然還是拿上了身邊的法杖。

走到相對較近，但那家夥又不可能碰到自己的地方之後——少女蹲下身來，雙手抱膝看着那個被鍊子鎖住無法離開原位的男人。

“你已經是我的手下敗将了——用狗鍊鎖住已經變成了寵物的存在，有什麼不對嗎？”

“誰、是你這女人的寵物了啊……！别胡說八道了……”

突然，意識到自己好像還真忘記了什麼——黑綠發青年的話語一頓，有點不确定地反問道：

“不、不可能吧……你剛才說、暴露了真名的我已經——”

“哼。反正你都忘記了，我就簡單說結論吧……你這隻笨狗，沒有抵抗住魔女的力量，已經把自己的靈魂給賣掉了啦。”

既然他忘得一幹二淨，她也不打算說明這個過程和步驟的細節是怎麼樣的了——總之。吐真劑的最後效果，就是讓喝下了這個的存在，能徹底服從當時身邊“最親近的人”。

本來她是根本不打算在這個效果起效的時候，待在這家夥旁邊的……那個時候她想的就是去治療三隻小狗，丢他在那裡等藥效過去了就行。這樣他也不會【認下】自己是他的主人。

……結果這家夥倒好，直接抓住自己，像野狗一樣把她臉和脖子舔了個遍。

隻能說幸好真的咬的很輕，沒留下什麼痕迹，不然維薩斯看到了自己真不知道用什麼借口瞞住了。當然——最關鍵的還是，最後的那一步。

那幾乎相當于把自己最脆弱的樣子全盤暴露給了她，當時看着這家夥做出這一切之後竟然能倒頭就睡的樣子，少女的表情非常複雜。

【——發情的效果是意外的情況。最重要的是，這相當于承認了被‘魔女’馴服的事實……】

也就是說，經過這番自己根本一點都不情願的接觸，這家夥已經徹底變成了【魔女的狗】這樣的存在了。

假如少女現在是純種的魔女，她甚至可以把身為獸人的萊希哈特當成自己的使魔。

但也不知道該說是遺憾還是相反，總之自己做不到類似于露西亞和西爾維那樣的事情。她能做的就隻有給這家夥套上項圈，以比較原始的方式控制他的自由行動而已。

總之前因後果太過羞恥，她自己也決定丢到記憶的垃圾桶裡。隻說結果，就是——就算他根本不記得發生了什麼，現在的萊希哈特也隻能任由自己擺布了。

“做出這種事情，你這女人難道不覺得這很卑鄙——”

“你覺得我樂意嗎？？我先說清楚，是你自己送上門來的。忘記了是你自己的問題，我也是被逼的好吧！”

本來就莫名其妙地被迫用那種鬼方式締結了【主從契約】，他竟然還反過來惡人先告狀，少女脾氣也上來了，起身拿魔杖指着這狗男人的鼻子“譴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