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軍領了皇命,立即到那幾位官員的府上抓人。而他們幾人都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麼條例,府上家眷受驚之餘也跟着哭鬧不止,故而一時間鬧得沸沸揚揚人心惶惶,其他朝廷官員也慢慢聽到了消息,不禁都好奇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林府那邊,林夫人等了許久也不見自家老爺回府,反而聽府上小厮來報,說是别的府上有禁軍前去抓人,心裡不禁“咯噔”一下,總覺得此事或許跟林塘晚有些關系。
而除了朝中各官員之外,蘭松野和梅擎霜也陸續聽聞了此事,樓東月不知蘭松野接下來的計劃,便問:“主子,這事已經鬧開了,陛下盛怒之下會不會傳您進宮問罪啊?”
蘭松野才不在乎:“傳就傳呗,反正此事在明面兒上,從頭到尾都跟我沒關系。”
燕識歸問:“那睿王那邊會有麻煩麼?”
蘭松野看出了他的心思,揶揄道:“你是擔心睿王還是擔心人家寒姑娘?”
燕識歸一臉認真的反問:“主子您自己都不擔心睿王,我擔心他做什麼?”
蘭松野愣了一下:“我看上去這麼沒心沒肺麼?”
燕識歸睜着一雙無辜的眼睛,眨了眨,沒說話,卻又像是說了句:你自己意會吧。
蘭松野當即噎聲,心道果然男大不中留,小燕這孩子的胳膊肘怕是早已經拐走了。
眼看他二人越說越遠,樓東月無奈道:“哎呀好了,主子,咱這商議正事兒呢,禁軍無故抓走朝廷官員的事在京中已經傳開了,此事雖然表面上跟您沒有關系,可隻要牽涉到南将軍,陛下一定會對您有所懷疑,您倒是快跟我們說說後面該怎麼應對啊。”
“急什麼,”蘭松野絲毫不擔心:“眼下頭疼的是父皇,不是我,他才該好好想想如何應對,至于咱們麼,靜觀其變即可。”他伸了個懶腰,沒骨頭似的倚靠在憑幾上,懶洋洋的說:“你們兩個啊,該吃飯吃飯,該睡覺睡覺就行了。”
既然蘭松野都這麼說了,那樓東月和燕識歸自然也就不必操心了,天塌下來也用不着他二人頂着,隻管聽令行事便好。
禁軍抓人抓的不明不白,各個官員府上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皆無功而返,使得其餘官員人人自危,不知禁軍下一個要抓走的會不會是自己。
而與此同時,四方館館外,也有一隊禁軍前來,說是陛下請睿王入宮一趟。
顔松落和秦老六堵在四方館館外,一臉的不善之色,不讓禁軍入内一步,可禁軍是奉了皇命前來的,絕不可怎麼來的就怎麼回去,雙方交涉了幾番,禁軍見顔松落和秦老六沒有絲毫要退讓的意思,便要硬闖,可他們卻不知道顔松落等的就是這一刻。
“幹什麼幹什麼!”兩方對峙了已經有一會兒了,周遭聚集了一些往來看熱鬧的百姓,顔松落趁着此刻火候差不多了,便叫嚷起來:“你們禁軍仗勢欺人是不是!昭帝就算要請我們殿下進宮,也該有個由頭才是,誰允許你們不由分說就闖進來抓人的!”
方才交談的時候禁軍就已經見識過這兩人的無賴嘴臉了,故而此時也不跟他啰嗦,直接就要沖進去将梅擎霜帶走,秦老六見狀一邊攔着他們,一邊扯着嗓子吆喝:“來人啊!殺人滅口了!昭帝要殺人滅口了!”
“你們胡說什麼!”禁軍一聽這話吓得不敢再硬闖,畢竟他們是奉昭帝之令行事,若惹出了什麼事端,百姓也隻會以為是昭帝授意他們這麼做的,因此他們不敢大意:“方才明明跟你二人說過了,陛下不過是想請睿王進宮赴宴而已,何來的殺人滅口之說!”
“赴宴?!”顔松落也不知跟哪個潑皮無賴學的,叉腰就開始罵:“你說的好聽!赴宴也得問問我們殿下願不願意去吧!你們禁軍方才滿大街的抓人,當我們在這四方館什麼事兒都不知道是不是!”
為首的禁軍道:“我們奉令行事,那幾個官員觸犯了律例,自然要受審,跟睿王沒有關系!”
“犯了律例?”顔松落咄咄逼人:“那你倒是告訴我,他們犯了什麼律例!”
“這……”禁軍噎聲。
顔松落冷哼:“說不出來了是吧,因為你們抓人的也不知道他們犯了什麼律例!”
此言一出,周遭看熱鬧的百姓中頓時響起一片竊竊私語。無緣無故,不問罪由就抓人麼?陛下為何會下這樣的旨意?
而禁軍也确實不知道昭帝為何要下旨抓那幾位官員,他們隻管奉命行事,别的絕不多問。
可眼見着附近百姓的議論之聲越來越大,那幾名禁軍不禁着急起來,昭帝還在宮裡等着他們回去繳旨,此事不能拖太長時間,否則還不知要生出什麼亂子,因此為首的一人便道:“此乃我昭國之事,不勞你們晟國人操心,閣下若是再不讓開,休怪我兄弟幾個不客氣了!若有得罪之處,來日必定向睿王賠禮!”說罷一擡手,對他身後的人喊道:“沖進去!”
場面一下子混亂起來,顔松落和秦老六兩個人,自然擋不住這五六個禁軍,隻能盡力撕扯着他們,順便還不忘伸長了脖子大聲嚷嚷:“昭帝要殺南重阙!我們殿下知道此事,所以昭帝要滅我們殿下的口!”
秦老六也跟着附和:“來人啊!還有沒有天理了!昭帝自己派出去的人沒能殺掉南重阙,如今卻要殺我們殿下!看我們幾個勢單力孤好欺負是麼!”
而早就混在人群中的江吟時、寒漪瑾和曲皓星便開始火上澆油:“什麼!陛下要殺南将軍?”
“南将軍不是功臣麼?陛下為何要殺他?”
“嗐,這都想不明白啊?怕南将軍威脅到自己呗。”
這三言兩語在人群中引起了不小的驚動,而顔松落和秦老六那邊,兩人與禁軍撕打的鼻青臉腫,禁軍人多,鉗制住他二人不是難事,奈何這兩個人就算被扭住了胳膊,嘴上卻也不安分,顔松落即便嗓子都快喊啞了也要将此事鬧大:“大夥兒都來評評理!我們是晟國人,客居貴寶地,從未惹是生非、尋釁作亂,如今昭帝卻讓禁軍将我們殿下帶進宮去,還美其名曰赴宴,若真的是赴宴,就該由四司六局或是宮人來請,讓你們一群兇煞提着刀來是什麼意思!我看等着我們殿下的是鴻門宴吧!”
“就是啊!”秦老六也掙紮了一下喊道:“依我猜,分明是因為昭帝怕他派人刺殺南重阙一事暴露,所以趁着我們殿下還在京中,便要殺人滅口!”
曲皓星藏在人群中,高聲吆喝了一句:“你這個晟國人休要信口胡言!我們陛下怎會派人殺南将軍!”
“我們兄弟二人誣蔑昭帝有何好處!前些日子南重阙出使北狄的事你們不知道麼?我們殿下也在其中,就是那個時候昭帝派了一名太監刺殺南重阙的!”顔松落下颌骨處有些發青,他二人剛才沒有用盡全力,因此挨了幾拳,如今說話牽扯到傷處,還真有點兒疼:“估計那幾個昭國官員也是聽聞了風聲之後才被昭帝下旨抓捕的,如今那幾人生死未知,我們的殿下若是跟着進宮了,誰知會發生什麼!”
“是啊!”秦老六也拱火道:“既然昭帝不仁,那就别怪我們不義了!諸位都給我們做個見證,若是我們殿下真的在晟京出了事,那一定是昭帝要殺人滅口,為了保全他聖德的名聲!”
江吟時與他二人一唱一和的:“你以為你們随口說幾句我們就會信麼!誰知這是不是你們晟國人霍亂人心的法子!”
一旁也有理智的百姓,聞言附和道:“是啊。”“不能隻聽這幾個晟國人的一面之詞。”
事情鬧到這一步是禁軍萬萬沒想到的,可不管這兩人說的是真是假,他們總要完成昭帝的命令才是,眼見事态已經控制不住了,必須抓緊将梅擎霜帶走,可還不等他們沖進四方館尋人,梅擎霜卻自己走出來了。
“放了他兩個,本王跟你們走。”
“殿下!”顔松落掙紮了兩下,阻攔道:“您不能去啊!”
梅擎霜卻不看他們二人,隻冷若冰霜的盯着那幾個禁軍,又将自己方才的話重複了一遍:“放了他們兩個。”
禁軍知道對方身份貴重,因此不敢真的拿他怎麼樣,便隻得放了人,要帶着梅擎霜進宮去。
顔松落和秦老六自然不放心,上前道:“殿下,我們與您同去。”
梅擎霜“嗯”了一聲,他們三人便被禁軍一齊帶走了。
等他們離開後,梅馥霜沒有耽擱,立即帶着寒漪瑾三人去了刑部擊鼓鳴冤,外頭的守衛聽他們要狀告當朝陛下,吓得連滾帶爬的跑進了公廨,連話都說不利索了:“大人!大人……外頭……外頭有人報案,說……說是當今聖上指使人行刺南将軍未果,如今要将知曉内情之人全部滅口!”
正在刑部當值的人是尚書郭唯空,聽見這話“蹭”的便站了起來,似是見鬼了一般:“你說什麼!”
刑部大門之外,江吟時和曲皓星輪番擊鼓,梅馥霜筆直的站着,對着周遭因好奇而停下看熱鬧的人高聲道:“諸位,我乃晟國四公主梅馥霜,于今年初夏之際,奉父皇之命與五弟梅擎霜出使貴國,後又被攣鞮貞元的手下擄往北狄,當時被一同劫走的還有貴國大皇子蘭松野,我五弟為了救我不惜親身赴險,南重阙也被昭帝派往北狄負責營救,可正是在此期間,因昭帝一直對南重阙心存忌憚,便命令宮中太監星檐随軍同往,名為監軍,實際則令他伺機刺殺南重阙,隻因南重阙武藝高強,這才免于被刺身亡之難。
而就在方才,昭帝無故派禁軍将我皇弟帶入宮中,我姐弟二人在昭京從未招惹事端,除了昭帝欲殺人滅口之外,我實在想不出别的理由,如今我皇弟正值生死關頭之際,若非被逼到了絕路,我也不想行此下策!還請各位做個見證,我梅馥霜以晟國皇室之名起誓,方才所言,句句屬實,若有一字虛言,願受菹醢之刑!”
梅馥霜說的字字铿锵,聽的周遭圍觀的百姓各個不敢置信,正當他們驚疑不定、心頭憤憤之時,郭唯空從裡面走了出來,客氣的對梅馥霜行了一禮:“在下乃刑部尚書郭唯空,還請姑娘随本官入内詳談。”
郭唯空這麼做是為了維護天子名聲,可惜已經晚了,一炷香之内,京中大小官員的府邸上都有小厮将刑部和四方館外發生的事告訴了自家家主,昭帝派星檐公公暗中刺殺南重阙的事,一時間在滿朝文武中傳了個遍。
發生了此等大事,這些官員怎還能安穩的坐在家中,待沉思過後,有數十位官員不約而同的去到了蘭松野府上,為的就是要求證此事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