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煙袅迫不及待的想要見到自己兒媳婦,所以就将時間定在了兩日之後。屆時她會以為昭帝祈福的理由,去宮外的皇家寺廟敬香。
蘭松野本以為不告訴南煙袅梅擎霜是個男子,她便能睡個安穩覺,但事實是,南煙袅得知自己就快要見到兒媳了,激動的連續兩晚沒睡着。
宋尚宮見她眼下有淡淡的烏青,還以為南煙袅有什麼心事,便想着問一問看看能不能幫她分擔一些,誰知她正為對方憂心的時候,卻見南煙袅隐隐有些期待的問道:“宋尚宮,你說明日本宮穿什麼衣服去見梅姑娘?若是穿的太莊重,會不會過于威嚴吓着人家?可若是穿的太簡單,會不會又顯得本宮對她沒那麼重視?”
宋尚宮轉憂為喜,忍不住玩笑道:“娘娘,要不您幹脆問南将軍借一身铠甲穿去見梅姑娘吧。”
南煙袅的心思飄走了一半兒,随口就應道:“你說的也……”話說了一半兒她才反應過來:“宋尚宮,你又胡說。”
宋尚宮樂了:“娘娘,依奴婢看來啊,您壓根兒都不用想這些。大皇子的眼光您還信不過麼?他喜歡的姑娘肯定不是那種驕縱又挑剔的性子,梅姑娘以後與您就是一家人了,既然是一家人,想這麼多不是徒添生分麼。”
宋尚宮不愧伺候皇後多年,實在是個貼心的人,她這話一下子說到南煙袅的心坎裡了。南煙袅覺得這話有理,原本緊張的心情一下子緩和了不少:“對,你說的對。”
與其想着見面那日要如何打扮,倒不如先想想見了面後聊些什麼,南煙袅有許多想問的,又怕問多了不小心觸及人家的傷心事,惹得姑娘不悅,便又細細思忖這話要如何說才能顯得既妥帖又不失關懷。
她正獨自琢磨着呢,突然想起一件東西,蘭松野既然說梅擎霜從小就失去了母妃,那自己這個将來的婆婆,就算不敢妄圖替代人家的母妃,但作為長輩表達些祝願也是好的。
南煙袅便起身去找那東西,準備改日與那些古籍一起,當做見禮送與梅擎霜。
南煙袅為了此事在宮裡隐隐期待,宮外的梅擎霜也是有點兒緊張。
蘭松野夜裡被熱醒,聽見枕邊人的呼吸聲并不平穩,壓根兒就不像是睡着了,便迷迷糊糊的問他:“你也熱醒了啊?”
梅擎霜“嗯?”了一聲,順手拿起放在床頭的扇子給他扇風:“不是,我在想别的,你快睡吧。”
蘭松野熱的扯了扯領口,夢呓似的問:“在想什麼呢?”
本就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兒,梅擎霜原本不打算和他說,但他即将要見的是蘭松野的母後,因此還是沒忍住說與他排解:“一想到要見皇後娘娘,我便有幾分怯意,雖然從你身上就能猜到皇後娘娘的性情,但終歸還是怕她會介意。”
畢竟蘭松野與自己在一起,就等于舍棄了子嗣,南煙袅是皇後,他能接受蘭松野無緣子嗣這種事麼?梅擎霜惴惴不安,說完便等着蘭松野寬慰自己幾句,誰知等了半晌也沒聽到枕邊人開口。
“蘭松野?”
回應他的隻有蘭松野清淺又綿長的呼吸聲。
這狐狸早就睡着了,自己方才那句話,他怕是隻聽見了前幾個字而已。
梅擎霜失笑,一邊給他扇着扇子,一邊笑罵了句:“真是沒心沒肺。”
轉眼間就到了蘭松野與南煙袅約定的日子。這日正好朝中休沐,蘭松野不必去上朝,他得以睡個多日以來夢寐以求的飽覺。
梅擎霜讓他比往日多睡了一個時辰,一個時辰後,準時将蘭松野從床上拽了起來。
蘭松野睡得正香呢,突然被人拽起來還以為自己靈魂出竅了,一時間神智恍惚不清,兩手在床上亂摸:“嗯?我的尾巴呢?”
梅擎霜屈指在他額頭上輕輕彈了一下:“夢見自己真的變成狐狸了?”
蘭松野稍稍清醒了幾分,他重重點了下頭,還幽怨的說:“還夢見你捉了我,要剝我的皮做大氅。”
梅擎霜慣着他:“改日去北狄了,我親手捕一頭狼,剝了狼皮給你做大氅。”
蘭松野半睜着一雙眼睛,眼珠轉動很緩慢,看起來像是在思考什麼似的:“不要。”
“為何不要?”
蘭松野說的很認真:“我怕你被狼叼走。”
梅擎霜忍俊不禁:“别胡言亂語了,趕緊下床,今日不是還要去見皇後娘娘。”
蘭松野搓了一把臉:“對對,不能讓母後等我們。”
若有正事,蘭松野倒也麻利,兩人收拾好後,他給梅擎霜找了一身沒那麼惹人注意的衣服,讓他扮做自己的侍衛,随後便帶人去了皇家寺廟。
二人抵達的時候,南煙袅還沒來。
既然來了寺廟,那蘭松野也要拜一拜佛祖,雖然他并不尊奉佛教,但是南煙袅誠心禮佛數年,他便跟着敬一炷香,就算感謝佛祖護佑母後這麼多年。
梅擎霜看他跪在蒲團之上雙掌合十,他對面的佛像悲憫的垂眸與蘭松野相對,恰逢殿外的陽光灑進來鋪在了蘭松野的背上,像是給他覆上了一層光暈,如此場景,就如同佛祖剛剛點化了一隻修煉多年的狐妖化身成人一樣。
蘭松野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頭,殿内靜谧到如同與外界隔絕,梅擎霜在這莊嚴的大殿中,眼中看着那個身影,默默念了句:梅擎霜啊梅擎霜,若心有住,即為非住①,這輩子,你是放不開蘭松野了。
兩人拜了佛,便去禅房等着。宮裡的鳳駕來的也快,宋尚宮特意交代過主持,今日皇後是來祈福順便還願的,想一個人清清靜靜的敬香拜佛,主持也多少知道南煙袅的性子,便囑咐了僧人,不要沖撞了貴人。
于是南煙袅敬了香之後,便按約往禅房去了。
她在路上還有幾分緊張,宋尚宮攙着她的胳膊,明顯感覺皇後的腳步一會兒快一會兒慢,有幾分踟蹰模樣。
樓東月和燕識歸守在禅房外,遠遠的瞧見南煙袅過來了,便上前跪地行禮:
“卑職樓東月,參見皇後娘娘。”
“卑職燕識歸,參見皇後娘娘。”
南煙袅一擡手,将二人虛扶起來:“平身。”
兩人異口同聲:“多謝皇後娘娘。”
南煙袅看着燕識歸笑道:“小燕都這麼高了,真是越發的儀表堂堂。”
燕識歸到哪兒也似乎格外讨人喜歡,此刻聽見皇後這樣誇自己,開心的露出一排齊牙:“謝謝皇後娘娘誇獎。”
樓東月還記得他們今日來的目的是什麼,因此不敢耽擱,便道:“皇後娘娘,主子已經在禅房内恭候您了。這外頭我們已經安排了人手,不會有人前來打攪,娘娘放心即可。”
南煙袅點頭:“嗯,你們跟随松野多年,做事一向周到,本宮自然放心。”她看了一眼宋尚宮,後者便從袖中掏出兩袋碎銀子遞給他二人。
“本宮體諒你二人陪松野一起去晟京為質的辛苦,雖然知道你們不缺銀錢,但本宮也沒有别的東西能賞給你們,便将這些銀子收下吧。”
樓東月和燕識歸受寵若驚的接過,又謝了恩,宋尚宮這才攙着南煙袅往房門外走去。
蘭松野已經貓在門内聽了半晌了,此時還不等她二人走近了,便急不可耐的将門打開出去迎她:“母後,您怎麼一點兒也不着急啊。”他接替宋尚宮攙過南煙袅:“您兒媳可急着想見您呢。”
南煙袅自是高興不已,她也想快些見見那位梅姑娘,所以腳步不由得加快了幾分。
進到禅房後,她先掃視了一圈屋内,除了一個氣度不凡的侍衛之外,并沒有瞧見旁人,宋尚宮也納悶兒呢,說好了今日是來見梅姑娘的,怎麼不見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