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帝面色越來越森寒,他盯着梅擎霜,震怒道:“睿王,你好大的膽子!”
江吟時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們不知道梅擎霜怎的輕易就承認了,又怕昭帝下旨拿人,便默默将手按在了腰間的刀劍上。
而梅擎霜卻無所謂的笑了笑,仿佛絲毫不在意自己的處境一樣,語氣輕巧的很:“如太子殿下所言,此案從頭到尾都是本王的陰謀,那貴國接下來是否就要将本王捉拿下獄、定罪?”
蘭鶴詩惡狠狠的說:“你如此居心叵測,孤從頭到尾都是被你慫恿利用才犯下大錯,如今真相大白,你休想活着離開昭國!”
梅擎霜輕飄飄的“噢”了一聲,又問:“既然本王是此案主使,那太子殿下想必不會受到太重的刑罰,至多幽禁幾天以儆效尤,而本王卻要為此償命,對不對?”
蘭鶴詩剛要開口,梅擎霜卻不給他這個機會,繼續說道:“然後貴國大皇子欠下的二十萬兩銀子……就不必還了,是麼?”
江吟時三人突然明白了梅擎霜的用意。
滿朝文武自然也聽出了其中蹊跷——這睿王以為他們昭國要将欠銀一事拖欠到底!
蘭鶴詩就算再遲鈍,此時也反應過來了,他怒視着梅擎霜,厲聲呵斥:“你胡言什麼!此案本就是你一手謀劃,現在卻搬出那二十萬兩欠銀作擋箭牌,這兩件事根本毫無關系!”
梅擎霜挑了挑眉,饒有興緻的問道:“是麼?”他看向昭帝,不急不慢的說:“數日前,陛下以左藏庫使抱病為由,說撥銀需要遵循章程,讓本王耐心等待幾日,于是本王客随主便,在四方館一等就是十日,這十日内,本王既沒有催促也不曾過問,本以為今日前來觐見,是欠銀一事有結果了,卻不曾想是這麼個結果。”
他轉而看了看蘭鶴詩,語氣有點兒嗤嘲:“難為太子殿下願意演這麼一出苦肉計,就為了這區區二十萬兩銀子。”梅擎霜的目光似有若無的瞥了一眼昭帝,然後意味深長道:“貴國若實在不想還這筆銀錢,直言便是,何必如此煞費苦心呢……二十萬兩銀子罷了,本王還不放在眼裡,就當出門遊玩一番揮霍了便是。”
“你休要說東道西,混淆視聽!”蘭鶴詩氣急敗壞:“你這分明是借欠銀一事掩蓋真相!父皇臨馭萬方,豈會拖欠你二十萬兩銀子!這都是你狡辯的托詞罷了!”
即便蘭鶴詩咄咄逼人,梅擎霜也懶得與他争執,隻氣定神閑的問他:“那太子殿下說本王謀劃了此案,可有人證或物證?嘴一開一合就要将這罪行嫁禍到本王身上,貴國這待客之道,實在讓人不敢恭維。”
“你胡扯什麼!”蘭鶴詩怒斥:“當日密謀此事的時候,你這三個侍衛都知道!還有孤府中的幕僚也在場,事實如此,你休要颠倒黑白!”
“颠倒黑白?”梅擎霜譏嘲的笑了笑:“好,既然太子殿下說當日有人在一旁作證,本王這三個侍衛的證詞想必諸位也不會相信,那就請太子殿下的幕僚出來與本王對峙!”
蘭鶴詩的臉色又黑了幾分,含恨道:“遊溪眠……死了。”
梅擎霜的表情蒙上了一層嘲諷,像是聽到了一個十分拙劣的謊言:“死了?這麼巧啊?”
蘭鶴詩陡然噎聲,他牙關緊咬,竟不知該說什麼反駁。
現在的情況相持不下,蘭鶴詩根本沒有證據能證明梅擎霜一手謀劃了此案,若是無法将罪責推到他頭上,那自己便隻有死路一條,于是他剛壓下去的那股子焦躁又如火焰一般升騰了起來。
梅擎霜知道他現在跋前疐後,本着趁你病要你命的想法,便開口問道:“這遊溪眠是怎麼死的?”
滿朝文武誰也不敢摻和進這個案子,但劉君清最清楚案件始末,于是說:“是不甚被燒死的。”
他話音剛落,梅擎霜便流露出一個恍然大悟的神情,低喃道:“原來如此……”
這點動靜被劉君清捕捉到了,他沒聽清,急忙追問:“什麼?”
梅擎霜從思緒中回神,不慌不忙的說:“噢,本王确實曾受太子相邀去做客,遊溪眠也的确在場,可我們談論的都是一些瑣事,半個字都未提及軍饷,本王當時還有些不解,畢竟我是晟國人,諸位對我雖不至于避之不及,可也不應該過從甚密才是,以免被有心之人抓住把柄,可太子卻如此明目張膽的邀我前去……如今想來就是為了今日這局面吧。否則太子殿下要如何解釋,一個清楚當日閑話内容,能證明本王清白、又知道避開火情的大活人,為何無緣無故被燒死了?”
“你休要血口噴人!”蘭鶴詩被梅擎霜激怒,羞惱之下有點兒病急亂投醫,想到什麼便說什麼:“孤從未宴請過你,明明是你自己來東宮拜訪孤的!你竟敢賊喊捉賊!”
梅擎霜露出點兒被糾纏的無奈感:“本王與太子素無交集,閑來無事,本王去拜訪你做什麼?”
“因為你說你可以不要二十萬兩的欠銀,這才去東宮與孤商議此事!”
梅擎霜歎氣,他甚至懶得反駁了,順勢問道:“然後呢,不要欠銀,本王要什麼?”
此時的蘭鶴詩已經被逼到了絕境,他雙目赤紅,像個神志不清的病人,也不管說出來的話可不可信,張口就道:“你……你要我昭國的邊圉三縣的軍饷!”
此言一出,朝堂上頓時響起一陣不敢苟同的竊竊私語。
這話……是否有些離譜了?
他一個晟國的王爺,千裡迢迢跑到昭京,居然敢肆無忌憚的去東宮,明晃晃的索要昭國軍饷?
他是活膩歪了麼?
而梅擎霜就像是聽到什麼笑話似的搖了搖頭,又問:“太子殿下的意思是,本王索要欠銀不成,便退而求其次謀劃了此案,要軍饷以及大皇子和南将軍的命?”
蘭鶴詩情緒激越:“事實本就是如此!”
梅擎霜的語氣說不上是不屑還是嫌鄙:“事實是需要證據佐證的,太子殿下如此輕易的就想給本王定罪,不知貴國有司查案之時,是否也這般兒戲?”
“你……”蘭鶴詩剛要開口再罵,梅擎霜卻搶他一步說道:“太子殿下拿不出證據,本王卻有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