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松野回到府上後,剛踏進府門就被人從身後反擰着胳膊擄了起來。
他心中一驚,當即用力後擊,并擡腳後踹對方下盤,那人反應竟也不慢,側身閃開他的襲擊,又快速捏住他的肩膀罵了一句:“老子是你舅舅!”
蘭松野剛要擡肘去攻,聽見這話後就立即止住了,他笑嘻嘻的轉過身、張開雙臂,欲給南重阙一個熱情的、久違的擁抱:“舅——”
誰知南重阙竟十分嫌棄的将他一把推開:“滾蛋!”
蘭松野:???
南重阙擡腳就往裡走,蘭松野很是有眼力勁兒的跟在他身後,沒臉沒皮的笑道:“舅舅,一年不見,您這功夫又精進了不少啊。”
南重阙嘴上不說話,心裡卻憋着火,他一伸手就拽過蘭松野的衣襟将其往裡提溜,蘭松野掙不過他的手勁兒,隻能一邊踉跄一邊吆喝:“诶?舅舅?舅舅您這是幹嘛呀?”
南重阙一把将蘭松野甩進屋裡,眼睛環視四周,沒找到趁手的東西,隻好拿起一張凳子舉在手中,作勢就要砸他。
蘭松野吓壞了,站穩後就繞着桌子開始躲閃:“诶……别别……有話好好說!我可是您親外甥!”
南重阙舉着凳子就要揍他:“你還知道老子是你舅舅!你回昭京的事,蘭鶴詩那狗東西知道,林懷故也知道,偏偏就瞞着你舅舅我!”
兩人圍着桌子繞來繞去,蘭松野生怕他一個氣急敗壞,直接将凳子砸過來,便急聲道:“舅舅您聽我說!我也是有苦衷的,您先把凳子放下,聽我慢慢給您解釋!”
“你小子詭計多端,誰知又要說什麼來糊弄我!”南重阙雙手各握一隻凳子腿,随後兩臂猛地發力,隻聽“咔嚓”一聲,凳子腿就被他硬生生卸掉一隻,蘭松野看的瞠目結舌,驚叫道:“您吃了補藥來的啊!”
“好啊,我看你小子就是欠揍!”說罷南重阙就将手中的凳子腿沖他扔了過去。
蘭松野身形靈活的一躲,那凳子腿便砸在了他身後的窗戶上。
屋外,廊下,樓東月、燕識歸聽見這裡頭叮當亂響的動靜,不禁有些憂心,燕識歸問道:“南将軍不會真的要揍主子一頓吧?”
林懷故倚在廊柱上,雙手交疊墊在腦後,語氣輕巧的說道:“不會,南将軍吓唬大皇子給自己出氣呢。”
樓東月回頭,好奇的問他:“平常在将軍府,南将軍也是這麼拿你們出氣的?”
“這倒不會,”林懷故心疼府裡那些桌子,提起來就頗覺得可惜:“南将軍一般都是砸府裡的桌椅用具,一掌下去拍的四分五裂,木工改都沒法改,隻能拿去當柴燒了。”
“啊?”燕識歸驚訝道:“太狂躁了吧!”
“呦,這話可不敢讓将軍聽見!”林懷故吓唬他:“小心将軍出來卸了你的胳膊!”
燕識歸登時後怕的把嘴給捂住了。
房間内,四條腿的凳子已經全被南重阙給卸下來了,現在他手中隻剩下一個凳面,還舉在手中要教訓蘭松野。
蘭松野緊張的出了一身的汗,對南重阙讨饒道:“舅舅,咱消停點兒吧?我這剛回來您就要清理家門,好歹讓我歇歇呀。”
南重阙一下也沒砸到蘭松野,自己拆凳子倒廢了不少力氣,聽見他這樣說,自己也就順着台階停下了,便将那凳面“嘭”的一聲往桌上一摔,餘怒未消道:“坐下吧!好好交代!為何回京一事要瞞着我!”
蘭松野終于得以喘口氣,膽戰心驚的坐在桌子對面,他本欲給南重阙倒杯茶讨好一下對方,誰知茶壺拎起來晃了半晌也不見有一滴水,蘭松野尴尬的放下茶壺,讪讪的笑了笑:“我這剛回來……還沒來得及泡呢,舅舅勿怪,勿怪。”
南重阙冷哼了一聲:“免了,你舅舅我不吃這一套,你還是老老實實的同我解釋為好。”
蘭松野遂實話實說道:“我瞞着您也都是為了您好啊。”
南重阙眼神淩厲的看向他:“此話怎講?”
“您想啊,我派人暗中透露給蘭鶴詩我要回京的消息,蘭鶴詩知道了肯定會派人刺殺我,若是您也知道了此事,憂切之下難免要派人去保護我,這事若讓他知道了,豈非要在朝堂之上給您扣上一個莫須有的罪名?”
蘭松野打量着南重阙的臉色,悄悄的靠近了他幾分:“您身為掌管數十萬大軍的武将,父皇本就忌憚您,若是讓蘭鶴詩添油加醋的說您私下派人離京,不管此舉真正的目的為何,但是您想想,父皇會相信誰,他會怎麼想?”
這話聽起來好像有幾分道理……不對!南重阙一拍桌子,聲音洪亮的質疑道:“那你就算是告訴我,再特意囑咐我一句,不讓我派人前去護你不就行了!”
“那可不一樣,”蘭松野解釋道:“您隻有真的不知道此事,才會在蘭鶴詩的故意挑釁之下,将此事在朝堂之上提出來,您以為父皇知道此事之後,就會派人護我周全,殊不知,這正中蘭鶴詩的下懷,他便可趁此機會出京,而後在禁軍的見證下,親自為我‘收屍’啊。”
南重阙一個武人,要随着蘭松野的話去琢磨這些陰謀陽謀,實在有些費力,他思忖了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來:“你是故意讓蘭鶴詩帶着禁軍去接你的?”
蘭松野眼神一亮,大加贊賞道:“舅舅英明啊!”
“滾蛋!”南重阙很是嫌棄:“恭維的太假了!”他白了蘭松野一眼,不解道:“為何要讓蘭鶴詩帶着禁軍去接你?”
蘭松野便将當日在驿館的事一五一十的說與南重阙聽,南重阙聽得有些迷糊:“等等……你的意思是,隻有當着所有人的面兒,借用鬼神之說将指使刺客刺殺一事扣到那縣令頭上,将他逼到懸崖邊,他才會極力反撲,為證明自己無罪而将此事捅到京城來?”
蘭松野一拍掌:“舅舅果然一點就通!就是這個意思!”
南重阙尋思了半晌,尋思的自己有些頭疼:“你這都是什麼時候想出來的計策?一環扣一環的,竟連我都算計在内了!”
蘭松野笑嘻嘻的:“我這不都是外甥肖舅的緣故麼,孫子有雲:善出奇者,無窮如天地,不竭如江河。終而複始,日月是也。死而複生,四時是也①。舅舅在戰場上的戰法變幻莫測,用兵如神,我上不了戰場,隻能在朝堂之上玩弄點兒權術手段,勉強學得舅舅的半分為将之風呀。”
這話就是明晃晃的奉承了,南重阙雖然不是那等愛聽阿谀之言的人,但這畢竟是自己的親外甥,他也不好一直冷着一張臉,更何況這話确實讓人心裡熨帖,于是他便冷哼一聲:“罷了,這次就不與你計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