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天後,昭京,東宮。
蘭鶴詩正在亭中喂魚,忽聽得身後傳來由遠及近的腳步聲:“殿下,屬下有要事禀報!”
蘭鶴詩乜斜了身旁的婢女一眼,侍女們收到示意,一個個低眉垂首退出亭外候着。
“什麼事?”
那侍衛走到蘭鶴詩身後微微躬身道:“殿下,屬下剛得到的消息,先前派出去刺殺大皇子的那群兄弟,未能得手。”
蘭鶴詩向湖内灑魚食的動作一停,而後轉過頭挑了挑眉,語氣危險道:“你說什麼?”
這些近侍都知道蘭鶴詩是個什麼樣的性情,因此他稍微露出丁點兒不滿的情緒,就吓的對方後脊生寒,現在不過初夏而已,這侍衛的額上卻因為這麼短短幾句話而滲出了豆粒大的汗珠,他緊張到吞咽口水,忐忑的同蘭鶴詩禀報道:“屬下剛剛收到的飛鴿傳書,說是……說是晟國的睿王此次與大皇子一同前來,咱們的兄弟行刺時不敵睿王的人,所以才……”
他還沒說完,便聽得蘭鶴詩怒喝一聲:“廢物!”他将手中乘着魚食的碗一股腦砸到對方頭上:“本宮派去那麼多人,連區區一個蘭松野都殺不掉麼!”
那侍衛顧不上額頭的疼痛,立馬跪在地上抱拳道:“殿下息怒!傳信回來的兄弟說,此次大皇子得以活命,多虧了那睿王相護,他畢竟是晟國的人,咱們不好強行下手啊!”
蘭鶴詩不屑的瞥了他一眼,周遭寂靜無比,那侍衛幾乎能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好半晌,才終于聽得蘭鶴詩寬赦般的開口道:“起來吧。”
對方松了口氣,仿佛自己從鬼門關走了一遭似的,後怕的不已的謝恩站了起來。
蘭鶴詩厭煩的問道:“晟國不是隻有太子、安王和康王麼?本宮怎麼不知道晟國還有個睿王?”
那侍衛也不清楚,因而答不上來這話。
蘭鶴詩為此又生不滿:“不知道?”
侍衛垂着頭,語帶慚愧道:“這……殿下恕罪,屬下也是才聽說睿王這個名号。”
蘭鶴詩煩躁道:“那還不趕緊滾出去查清楚再來禀報!”
“是,是,”自從踏入這座涼亭之後,這個侍衛的心就一直懸着沒放下來過,如今更是戰戰兢兢的應道:“屬下這就派人去打探!”說罷等了少傾,見蘭鶴詩再無别的吩咐,這才快步轉身退了出去。
待他走後,蘭鶴詩看着遠方的景緻,眼中閃出一抹狠戾的光,他似乎要透過這遼遠的疆土直接看見蘭松野一樣,半晌後,隻聽得他嘴裡發出一聲陰冷的笑聲,叫人聽了惴惴不已。
蘭松野自然知道他遠在昭京的弟弟,有多麼盼望着自己死在回京的路上。他們這行人不緊不慢的走着,自從上一次擊退了那些刺客以後,他們又遇上了五六次剪徑,雖然對方扮成了打劫的模樣,但每次拔刀卻都沖着殺人滅口而來,蘭松野用頭發絲想也知道,這些人全部都是蘭鶴詩派來的。
蘭松野扪心自問,他從未做過一件對蘭鶴詩不利的事,而如今對方這麼迫不及待的置自己于死地,反倒讓蘭松野懷疑自己以前是不是調戲過他的侍妾,否則他何必這般心狠手辣。
畢竟對方如此來勢洶洶,不像是為了鞏固地位阻止自己回京的,反倒更像是洩憤的。
眼下正值午後,他們不急着趕路,而是找了一處陰涼之地暫且歇息一會兒,躲躲這日頭。
天氣熱了之後已經漸漸有蚊蠅了,蘭松野這兩天晚上被蚊子的哼叫聲吵的睡不着,有時候翻來覆去一整夜,到次日眼圈下就染上了一層青灰。
趁着他們在此處歇腳,梅擎霜出去給他找了些艾草準備給他驅蚊用,管家看見他折了好幾枝,便想要過來幫他一起拿着,梅擎霜順勢給了管家一些,管家便問道:“殿下折艾草做什麼?”
梅擎霜笑道:“将此物編成環狀戴在手上有驅蚊的效用,您不妨也試試。”
管家聞言便細細跟着他學,兩人一邊編着艾草,管家一邊問道:“肯定是蘭松野那小子嫌蚊子吵吧。”
梅擎霜:“嗯,什麼都瞞不過您。”
“那是,”管家頗有幾分神氣:“我還知道那小子想讓樓東月将我那兩隻雞給毒啞了。”
梅擎霜愕然一瞬:“這您都發現了?”
“我隻是老了,又不是傻了!”管家對此很是鄙夷:“那日樓東月被三公裡和木予啄了手,它兩個一向乖的很,不會無緣無故主動尋釁,我瞧見了之後覺得不對勁,便走上去檢查,果然就見樓東月将小米換成了辣椒!”
梅擎霜不明所以:“那又有什麼關系?”
管家義正辭嚴道:“當然有關系了!辣着他們兩個怎麼辦!我逮着樓東月之後盯着他看了一會兒他就扛不住了,立馬就向我坦白了。”
梅擎霜哭笑不得:“那您怎麼沒找蘭松野算賬呢?”
管家哼了一聲:“我是那等天天與小輩計較的人麼?而且我也知道,他記恨這兩隻雞,無非是嫌它們大清早的啼鳴,吵着他睡覺罷了。但這實在怪不得三公裡和木予,哪有人睡到日上三竿了還不起的!好好的一個年輕小夥子,大半天的時間都消磨掉了。”
梅擎霜體念管家的好心,也為蘭松野解釋道:“不然您以為他這‘廢物’、‘無能’的名聲都是哪來的,就是這麼裝出來的。他最開始來晟京的時候,連我都險些被他騙過去了。”
管家一時沒了言語,這些對蘭松野譏諷的話,他在京中的時候也沒少聽,當時聽了之後隻覺得外頭那些人什麼都不知道,跟着人雲亦雲罷了,如今聽梅擎霜這樣說,才覺得蘭松野也十分的不易。
管家反思了一番,問梅擎霜道:“要不,我讓三公裡和木予以後别再大清早的啼鳴了?”
梅擎霜忍俊不禁:“瞧您老這話說的,雄雞晨鳴乃是本性,哪是您說不讓它們叫它們就能不叫的。”
管家也有點兒頭疼:“那若是蘭松野一直惦記着它兩個怎麼辦?”
“沒事,”梅擎霜寬慰管家:“我去勸勸他,讓他以後别再與三公裡和木予過不去了。”
管家巴不得呢,否則不用整日擔心那些刺客,反倒要防着蘭松野,實在是累得慌。
梅擎霜與管家說完了話,便拿着自己編的手環過去給蘭松野戴在了腕間,蘭松野正趴在車窗上透氣,見梅擎霜給自己戴了一圈艾草,便問道:“你編的?”
“嗯,”梅擎霜笑着點了點頭:“給你驅蚊用的。”
蘭松野很喜歡,他将胳膊伸在眼前反複的觀賞,而後美滋滋的誇了一句:“你怎麼連這個都會。”
梅擎霜轉念一想,面不改色道:“管家教我的。”
“管家?”蘭松野不太信:“他老人家怎麼會教你這個?”
“還不是怕你被蚊子吵的睡不好,這才囑咐我做這個給你的。”
蘭松野有點兒不好意思:“真的啊?沒想到管家還挺關心我的。”
梅擎霜笑盈盈的哄騙他:“自然是真的。”
蘭松野被他這番話哄的心情大好,便要出去好好謝謝管家,結果剛走出去沒幾步就猛地停下了,因為他瞧見了三公裡和木予——它兩個的脖子上也戴着一模一樣的艾草環,正在伸長了脖子激動的比美!
“咕咕咕咕!”我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