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松野将那二十枚銅錢遞給夥計:“有勞了,這是賞錢。”
夥計喜笑顔開的接過:“多謝公子蘭。”
待夥計退下去之後,燕識歸便滿心期待的坐在桌邊等着,蘭松野見他這樣不禁好奇:“梅擎霜沒讓府上的人虧待咱們,你怎麼像是沒吃過好東西似的?”
燕識歸喜滋滋的:“外頭和府裡不一樣,寒姐姐說了,我想吃什麼随便點,她不會小氣的。”
蘭松野:“她倒是心疼你。”
燕識歸暗道自己不過是借花獻佛而已,然便宜卻都讓自己占了,實在有些不像話,于是給蘭松野倒了一杯茶,笑嘻嘻道:“還不都是托主子的福。”
蘭松野隻當他說的這“福”指的是自己帶他來這裡玩兒,并沒有多想,于是接過那杯茶一飲而盡。
寒漪瑾又在鏡前将她那雙手欣賞了好久才走出房間,出門的時候正巧遇見夥計端着果子蜜餞往客人屋裡送,便順口問了一句:“公子蘭他們來了沒有?”
夥計點了點頭:“來了,這正是他們點的吃食。”
這倒是巧了,寒漪瑾伸手接過:“你忙去吧,我送進去。”夥計應了聲好,便轉身離開了。
寒漪瑾進屋的時候,蘭松野就覺得她今日有些别扭,總覺得她身上有股得意的勁兒,蘭松野無不納悶兒:“你今日怎麼不太一樣?”
寒漪瑾将托盤放在桌上,喜笑顔開的問:“這就瞧出來了?你眼夠尖的啊。”
蘭松野一頭霧水:“我瞧出什麼來了?”
寒漪瑾故意用兩手托着下颌,顯露出她那十根蔥白手,美滋滋的問:“怎麼樣,好看麼?”
蘭松野大為震撼,他身子微微前傾,一臉正色的問道:“你春心萌動了?”
寒漪瑾白了他一眼:“什麼呀……”她伸出兩隻手攤開在幾人面前:“我是說手!我的手好不好看!”
“噢……”蘭松野這才倚回憑幾上:“是挺好看的。”
寒漪瑾笑的合不攏嘴:“這還差不多。”她将兩隻手收回到自己眼前細細的欣賞,蘭松野見她如此寶貝自己的一雙手,便打趣道:“你這手又不是才長出來的,怎的今日如此珍視?”
寒漪瑾嗔了他一眼:“以前不是沒用過這麼好的手脂麼,早知道你這般講究,我應該早點問你的。”
蘭松野聽得莫名:問我?問我什麼?
還不等他開口問,寒漪瑾又說:“诶,你們說,我這手是戴翡翠好看,還是戴和田玉好看?”
這事他們三個男人哪裡懂得,蘭松野抿唇不語,樓東月閉口不言,唯有燕識歸心思活絡,一邊剝瓜子一邊說:“寒姐姐戴什麼首飾都好看。”
寒漪瑾被誇得心花怒放:“還是我們小燕嘴甜。”她十分順手的拿過燕識歸剛剛剝的一小碟瓜子仁倒進嘴裡,邊嚼邊說:“等秦老六回來了,我就讓他與我一起出去買镯子。”
燕識歸的手僵在兩人之間,伸也不是,縮也不是,寒漪瑾見狀還當他要将碟子接過去,便将空碟子遞回到他手上,順勢誇了一句:“不僅嘴甜,還貼心。”
燕識歸表情複雜的看着手上的碟子,默默地癟了癟嘴,暗自決定以後再也不在寒漪瑾面前剝瓜子了。
樓東月不是很明白:“為何非得等秦老六回來了再去買?”
寒漪瑾解釋:“他不是僞裝過一段時間的牙人麼,整日混迹于市井之間,各行當的那點規矩門道他都清楚,也知道如何讨價還價,帶他一起去不會吃虧。”
“噢。”樓東月點了點頭,沒再多問。
這邊四人在山橫晚偷閑,外頭卻出了一件大事。
當朝醫官院的官員李大人,在今早上朝的路上遇刺,多虧随行的小厮提前發現并大聲提醒,這才讓李大人避開了一枚暗箭。
那暗箭射穿了李大人的朝服,或許是倉惶射出,故而沒緻其受傷,但李大人卻因此受了驚吓,當即駭的連站都站不穩了,其身旁的小厮見狀急的不知該如何是好,李大人心神恍惚,哆哆嗦嗦的吩咐小厮入宮幫自己告假,轉而便讓另一人攙着自己回府了。
竟是吓得連上朝都顧不上去了。
李太醫的夫人見他剛出門沒多久就回來了,還是這麼一副驚恐萬狀的形容,不禁憂心的上前攙扶:“老爺,您這是怎麼了?”
李太醫驚魂未定,他死死攥住夫人的手,眼珠茫然不知看向何處:“沒事……沒事……”
這哪裡是沒事的樣子,李夫人見狀急的問身旁的小厮:“你們随老爺出門,到底發生什麼了!”
小厮也是哭喪着一張臉:“夫人,我等陪同老爺去上朝,才走了一半的路,就遇上刺客了!”
李夫人大驚:“什麼!”她連忙去看李太醫的身上,萬幸沒有受傷,這才定了定神,對小厮道:“你先下去吧,今日的事,不要在府内亂嚼舌頭,否則定不輕饒!”
小厮應了聲“是”便誠惶誠恐的退下了。
李夫人屏退了所有下人,先是扶着李太醫坐下,而後又輕撫着他的後背給其壓驚,李太醫慢慢從驚懼中回神,他一把抓過夫人的手握着,一面惴惴不安的說道:“随我去報官,夫人,快随我去報官……”
不成想李夫人卻緊緊握了握他的手,對此事另有看法:“老爺莫慌,到底是誰要取你性命,老爺可有頭緒?”
李太醫現在腦子裡亂的很,他焦慮道:“我在醫官院當值數年,從不曾得罪同僚,哪裡知道是誰想要置我于死地!”
李夫人見狀蹲下身去,目光亮的駭人:“老爺!昨日鬧得滿城風雨的兩王之案,老爺想必比妾身更清楚!”
李太醫茫然不解:“此事跟兩王之案有何幹系?”
李夫人道:“妾身昨日下午跟别的幾位夫人小聚,聽聞她們說起昨日在朝堂之上,安王告發皇後娘娘一事……妾身沒有多問,想必都是他們家老爺散朝回府後當做閑談說與她們聽的。”她又使勁握了握李太醫的手,聲音中透着一股讓人安心的冷靜:“老爺,不管安王所告發的事情是真是假,可當年莊妃娘娘……”
李太醫當即瞳孔皺縮:“夫人的意思是……皇後……皇後害怕當年的事東窗事發,要……要滅我的口?”然話音剛落他便自我安慰道:“不可能……沒道理……毒害莊妃一事并不是我所為,是父親!可父親後來在獄中庾斃,皇後……皇後應當不知道我知道此事啊……”
“老爺!”李夫人看不得他這樣惶駭無措的模樣,再開口竟帶了幾分厲色:“老爺這些年難道真的沒懷疑過麼?公公當年無故獲罪,後來在獄中庾斃,老爺那時雖然年紀輕,可已經在醫官院任職,但公公的案子竟然絲毫未牽連到老爺,老爺就沒想過這其中的端倪麼?”
李太醫意識到什麼,不敢置信的開口:“夫人的意思是,父親之所以庾斃,是以此作為籌碼,讓皇後放過我?”
兩人推測到此處,李夫人眼中已經隐約帶了幾分淚光:“老爺!公公當年受制于人,毒害莊妃實屬被逼無奈啊!”
“可……可事情都過去這麼多年了,皇後為何又突然想要滅口?”
李夫人低頭拭淚:“這一點妾身也想不明白,但既然皇後要将你我夫妻逼上絕路,那就休怪我們無情了!”
李夫人這句話如同一顆定心丸,讓李太醫下定了決心,他整理好心緒,沉聲道:“夫人,等散朝後,你陪同為夫一起,去拜訪五皇子!”
李夫人有些忐忑:“五皇子?他……他會不會攜私報複啊?”
李太醫此時鎮定下來,頭腦便清晰了許多:“不會,畢竟毒害莊妃一事乃是父親所為,我也是數年後才知曉,且五皇子主審兩王之案,他最有可能扳倒皇後,所以眼下隻有他才能護住你我二人。”
李夫人覺得這話有道理,便點了點頭,堅定道:“好,我陪老爺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