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頭:“殿下贖罪,屬下不知道,他們剛追出去沒多久,康王就帶人來了,屬下想着要給殿下報信,這才在兄弟們的掩護之下逃出。”
聽起來倒并不像是什麼要緊事,賭坊與賭坊之間相争,常有的事。眼下還是先撬開攣鞮貞元的嘴最為重要,梅枕霜擺了擺手:“你下去吧,找個地方藏起來避避風頭,這幾天先不要露面了。”
博頭恭敬道:“是。”
博頭出了府之後,一路小心翼翼的找了一家客棧投宿,眼下賭坊不能回去,禁軍也一定會派人守住自己的住處,因此隻能在外頭躲一躲了。
顔松落一直守在安王府附近,見博頭出來了,便帶人跟在他後頭,等記清了他投宿的客棧之後,就回府去了。
安王府内,梅枕霜越想越覺得不對勁,梅隐霜今日這般大張旗鼓的來抓刺客,不可能什麼也沒抓到就回去了,賭坊的人被他抓走,他肯定會在這上面大做文章,明日朝堂之上,定然有一番腥風血雨,因此今日他必須要在攣鞮貞元的口中逼問出實情,不然明日則很難回擊!
梅枕霜心念閃轉之間已經有了主意,他對曲皓星道:“走,回密牢。”
攣鞮貞元一直在牢中思考梅枕霜所說的話,這些漢人十分狡詐,他不得不謹慎一些。
隻可惜剛思考了沒一會兒,梅枕霜便去而複返,他此時回來臉色仍舊有幾分蒼白,但神情中卻多了一絲洞悉一切的從容之态,攣鞮貞元不由的心下起疑。
梅枕霜坐在他面前,不疾不徐的問道:“你母親是九方遙月吧?”
這沒什麼好隐瞞的,攣鞮貞元大大方方的承認道:“是,正是家母名諱。”
梅枕霜“噢”了一聲,又道:“常安錦,原來是叫九方安錦吧?”
攣鞮貞元沒應聲。
梅枕霜哂笑道:“你不回答沒關系,這些都能查到,不管你承認與否,這都是常安錦的原名。”
攣鞮貞元冷哼了一聲:“那你想知道什麼,自己去查便可,何苦與我在這浪費時間。”
梅枕霜挑了挑眉:“本王自然會去查,但我派人查到的,和你告訴我的,這是兩碼事,如果你還這般執迷不悟,本王也不介意将查出來的事,修書一封,送到貴國國主手上。”
攣鞮貞元眼皮一跳。
見他這般下意識的反應,梅枕霜便更有把握了,他閑适道:“知道我方才出去做什麼了麼?”
攣鞮貞元的眼神落在他包紮好的手上,那意思不言而喻。
梅枕霜看了看自己的手,饒有興緻的解釋道:“噢,包紮隻是順便,我的屬下來向我禀告一些消息,我出去聽了聽。”
攣鞮貞元喉結滾動了一下,略有不安道:“什麼消息?”
梅枕霜笑了笑:“自然是你和常安錦想苦苦隐瞞的事情。”
攣鞮貞元登時大驚:“你查到了?不可能!”
梅枕霜似是聽到了什麼笑話一樣,嗤嘲道:“有什麼不可能的,當年常安錦讓禦醫下毒害死莊妃,也覺得自己做的滴水不漏,可隻要做了便會有草蛇灰線可循,你這邊不說,不代表别人也守口如瓶。”
看攣鞮貞元仍是一臉戒備的模樣,梅枕霜歎了口氣,佯裝要起身離去:“無妨,你信或不信都不重要了,可憐攣鞮宗興堂堂國主,竟被你母子合力欺瞞了這麼些年,你猜若你父汗知道了此事後,會如何對待令堂?”
他眼神輕蔑的看向攣鞮貞元:“你既然想瞞着,那本王成全你,你就帶着這個秘密瞞到死吧。”說罷頭也不回的就轉身走出去了。
梅枕霜一提到九方遙月,攣鞮貞元就已經亂了心神,此刻見他要離開,還真的以為他要給攣鞮宗興修書告知當年的實情,慌亂之下忙喊道:“等等!我幫你!你莫要傷害我母親!她也是被逼無奈!”
梅枕霜和曲皓星走出牢門之後并沒有離開,二人在外面聽到攣鞮貞元沒頭沒腦的喊了這麼一句,相顧而視之下,都有幾分成竹在胸的神情。
攣鞮貞元見他二人沒有返回,便聲嘶力竭的喊道:“當年是九方安錦逼我母親與她交換身份,好讓其順利留在晟京的!我母親沒得選!梅枕霜——你站住——”
站在牢房之外的梅枕霜聞言心神俱震,他旋即走進去,驚愕失色的問道:“你說什麼!”
“你……”攣鞮貞元見他這般反應,有須臾的愣怔,然而下一瞬他便反應過來,隻覺的心裡的怒火一竄而起,燒的自己雙目赤紅,他對梅枕霜咆哮道:“你騙我——你什麼都不知道——你騙我!”
然而他再怒吼也無濟于事了,方才那一句話已經洩露了當年的秘密,梅枕霜常年浸淫在勾心鬥角的官場之中,隻需稍一思索,便能想通其中關竅,所以即便攣鞮貞元不再開口,他也能慢慢理清事實真相。
“交換身份……交換身份……”梅枕霜不顧耳邊攣鞮貞元的詈罵,口中一直在翻來覆去的喃喃自語,怪不得攣鞮貞元入京後,甯願藏身于鬼市也不願進宮面見父皇,想必是九方遙月與九方安錦生的一模一樣,怕父皇見了攣鞮貞元的相貌後起疑,繼而去追溯當年北狄使團入京的詳情,最終查到她與九方遙月交換身份,以不潔之身再嫁當朝天子的真相!
怪不得攣鞮貞元對此事諱莫如深,此乃欺君之罪,若此事被揭露,常安錦必死無疑!
梅枕霜不消片刻便想通了所有脈絡,他眼中閃過一絲狂喜,嘴角有種因興奮而不受控的抽搐。
“原來如此,怪不得後來北狄使團再次入京,九方遙月卻不曾随行,原來是為了遮掩此事……怪不得常安錦甯願冒着矯诏的風險也要殺你滅口,哈哈哈……”梅枕霜笑的有些瘆人,甚至有幾分癫狂:“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他覺得自己抓住了常安錦最大的把柄,可以将其一擊緻死,因而笑聲裡有種不加收斂的瘋态:“九方安錦本是九方遙月,她搶用了你母親的名字和身份,從攣鞮宗興的王妃,變成了晟國的太子妃,如今又登上這皇後之位,好手段……哈哈哈好手段啊!”
攣鞮貞元對自己方才所言悔恨不已,但眼見梅枕霜已經将事實真相猜的八九不離十,再懊惱也于事無補了,他隻是兇惡的看着梅枕霜,若眼神能變成匕首,恐怕梅枕霜已經被他的目光施以淩遲了。
梅枕霜愉快道:“不必這麼看我,是你自己蠢,這才說漏嘴的。但是我既然知道了此事,便會依言保你平安,畢竟口說無憑,還得需要你親自去父皇面前作證呢。”
攣鞮貞元懊悔的閉上眼睛,他知道此刻再說什麼都沒用了,沉默半晌後,隻垂着頭,疲憊又嘶啞的開口道:“不要告訴我父汗,母親是無辜的。”
“自然,”梅枕霜語氣輕巧:“本王說到做到,常安錦有殺你的理由,我卻沒有,隻要你乖乖的配合本王,本王保證你毫發無傷的回到北狄。”
攣鞮貞元聞言忽然笑了笑,這笑意有點兒像是自嘲,也有點兒譏諷的味道。
梅枕霜從牢中離開了,曲皓星問道:“殿下,咱們接下來該怎麼做?”
梅枕霜眼中閃過一絲精光:“去,暗中将本王麾下的大臣傳來,本王明日就要讓他們上奏彈劾常安錦!”
曲皓星抱拳垂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