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吟時回到府中後,撕下臉上的人皮面具,直奔梅擎霜的書房而去。
“殿下,事情已經辦妥了,想必安王馬上就會知道,是康王的人劫走了李豐眠的家眷。”
梅擎霜正在作畫,聞言漫不經心的“嗯”了一聲,未發一言。
江吟時看向顔松落,後者也不知梅擎霜怎麼想的,無奈的聳了聳肩。
兩人就在他身旁這麼伺候着,直待梅擎霜畫完收筆後,才聽他開口道:“将這幅畫裝起來,入夜後去一趟質館。”
兩人詫異道:“去質館?”
梅擎霜微微一颔首。
兩人對視一眼,顔松落斟酌着問道:“呃……殿下,您若是想将這幅畫送給那公子蘭,屬下去一趟便是,何需勞煩您親自動身。”
梅擎霜搖了搖頭,在他二人疑惑的眼神中意味不明的笑了笑,随後語出驚人道:“我想他了。”
江吟時、顔松落:!!!
他二人又對視一眼,并交換了一個眼神,其意思不言而喻:殿下不會被那公子蘭下了什麼蠱吧……
梅擎霜果真在入夜後帶着他兩人去往質館了,樓東月開門的時候見到是他們三個,臉上有一瞬間的愣怔,随即便恢複如常道:“五皇子?您是來找我們主子麼?”
梅擎霜“嗯”了一聲,語氣和緩道:“來與你們主子叙叙舊。”
樓東月心道你二人有什麼可叙舊的,雖然心裡納悶兒,但還是将人請入内,他本想讓梅擎霜先在院内稍等片刻,自己前去通報,卻不料梅擎霜大步越過他,不容反駁道:“我直接去見他便是,不必通傳了。”
“诶……不是……”樓東月急忙想要攔住他,卻被他身後的顔江二人攔住去路,江吟時道:“你不必憂心,我們殿下不會傷害公子蘭的。”
眼看梅擎霜快要進入蘭松野的房間,樓東月急着想要解釋:“不是,我們主子他……”
顔松落還以為他是護主心切,便拍了拍他的肩,寬慰道:“放心吧,你出去打聽打聽,我們殿下的名聲可好了,不會對公子蘭行不利之事的。”
恰逢這時候燕識歸從廚房出來,手中提着一捅熱水,見他們三人在院子裡,驚奇道:“咦?你們怎麼來了?”
顔松落笑道:“噢,我們殿下來找你們主子叙叙舊。”
燕識歸神色微妙:“叙舊?”
顔松落和江吟時點了點頭。
正當此時,蘭松野房間的門被梅擎霜打開,又“咔哒”一聲關上,樓東月見勢無言對天,并放棄掙紮,燕識歸搖了搖頭,故意歎了口氣,幽幽道:“這舊叙不叙得成我不清楚,但你們殿下此番可算有眼福了,”他指了指放在地上的那桶熱水,眼裡有一絲頑劣的笑意:“我們主子正沐浴呢。”
他兩人:!!!
江吟時和顔松落第一反應就是:那公子蘭愛伸出手給人家摸!殿下怕是要吃虧!
他二人想也沒想,下意識便要跟上前去,卻被樓東月使勁拽住,燕識歸也跑過來攔在他二人身前,橫道:“幹什麼!你們也想看啊!”
他二人臉上皆是一副“完了”的表情,江吟時“哎呀”了一聲,埋怨道:“你們怎麼不早說呢!”
樓東月沒好氣的反問道:“你二人方才讓我開口了麼?!”
兩人當即噎聲,随後各自歎了口氣,算了,聽天由命吧……
總歸……是殿下自己不等人家通報便要進去的,應該不會怨到他二人頭上。
梅擎霜踏入房間中後,便覺屏風後有一片霧氣飄散而來,他也沒多想,擡腳便往裡走,結果就瞧見内室裡擺着一個浴桶,而蘭松野正閉着眼睛倚坐在裡頭。
梅擎霜當下就要轉身向外,就聽見蘭松野意懶神倦的說道:“來了?進來吧。”
梅擎霜:……
這瘋子怕不是算計好了我要來找他,故意這樣等着我呢吧……
罷了,都是男人,也沒什麼好避諱的,梅擎霜調整好心緒走上前去,就見蘭松野十分舒坦的泡在水裡,膚色被浸的剔透無比,幾縷黑發沾了水,貼在他的頰側,順着耳鬓和鎖骨,一直綿延到水裡,平坦卻又結識的胸膛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好似帶着一種似有若無的……引誘。
他的确生的很美,梅擎霜心想。
蘭松野有種妖冶之感,雖然面色昳麗,卻絲毫不豔俗,如同古籍上記載的精怪,一颦一笑便可輕易攝魂奪魄,将過路的書生擄進自己的洞府。
但我不是被輕易奪了神志的羸弱書生,梅擎霜無來由的心想。
蘭松野一直在等着燕識歸給他續熱水,聽見這人進來許久卻一直沒有動靜,心疑之下懶洋洋的睜開眼睛,結果就瞧見站在浴桶旁邊的梅擎霜。
房間内有水霧氤氲開來,帶着一種虛幻的朦胧感,蘭松野就在這種虛實交融的時候睜開眼睛,他眼尾濕漉漉的,裹挾着細碎的微茫,像是隐藏在夢境深處的欲念突然蘇醒,提醒着自以為心無雜念的夢中人——别再遮掩了,你的七情六欲,分明就沒斷幹淨。
房間内,焦灼、悶熱和濕黏混雜在一起,像是一團撕扯不開的妄念,在梅擎霜身上滾過一遭,粘連起了他内心深處紛雜又隐秘的心緒。
往日與這人明裡暗裡的過招,虛情假意的做戲,在這一刻全部變得鮮明無比,它們變作光怪陸離的戲曲唱段,鑼鼓喧天的來,又餘音繞梁的去。
蘭松野見他不說話,納悶兒道:“有事?”
梅擎霜指尖稍稍動了動,少傾,他強迫自己腦中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如潮水般褪去,迷霧散開,梅擎霜又變成了無欲無求的風雅君子,語調不疾不徐,平靜如常:“嗯,找你,幫個忙。”
“噢……”蘭松野耐人尋味的笑了:“我可不一定會答應。”
似是料到他會這樣說,梅擎霜早有準備,他從袖中掏出一張折疊的銀票,在蘭松野面前展開,冷漠道:“一萬兩。”
蘭松野用一種鄙夷不屑的表情看着他:“你是覺得給我錢,就可以讓我為你所用?”
梅擎霜一言不發,半晌後,從袖中換了一張銀票在蘭松野面前,無情道:“五千兩。”
“诶你這人!”蘭松野一改方才待價而沽的姿态,氣呼呼道:“方才還一萬兩呢!”
梅擎霜挑了挑眉,意思是你若還與我講條件,連五千兩都不剩了。
罷了,一萬兩也是錢,蘭松野傾身靠近,雙臂搭在浴桶的邊緣,慵懶的趴在上面,不情不願道:“一萬兩,不然沒得商量。”
他語氣中帶着點兒不易察覺的嗔怪,伴随着細微的水聲,搖晃的人有些心癢,梅擎霜覺得胸腔裡的方寸之地被輕輕的戳了一下,有點兒軟,還有點兒……怅然若失。
“嗯。”梅擎霜忽然有些言語匮乏,隻發出一個簡單的鼻音。
蘭松野歡欣不已,一手托着腮仰頭望着他道:“說吧,什麼事。”
“明日上朝後,你讓你的人假扮成梅隐霜的侍衛守着李豐眠的家眷,梅枕霜會派他的手下去搶人,你做做樣子,讓他将人帶走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