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山本想幫公山彧端茶,哪知,手剛碰到茶盞,茶盞就四分五裂,攤在石桌上,散成一堆粉末。
巨山愣了一下,有些尴尬地撓了撓頭,沖公山彧笑道:“老友别急,我再幫你重新取個杯子。”
就在這時,亭外來了兩位白衣少年,他們踏着落花,行止風雅地向三人走來。
“三位前輩,時辰到了,請随我等入青留園赴宴。”
青留園位于西苑地勢最高的一處花園,此園占地極大,其内建有兩座華樓,最高處還有一座石塔。不過此園常年關閉,兩個園門日夜有人把守,便是從此路過都要接受侍衛盤問。
少年帶着公山彧他們從西園門進去,一入園,進入眼簾的便是一大片枝葉繁茂的桃樹,這些桃樹樹齡都接近百年,密密麻麻的枝節遮天蔽日,将下方小徑襯得陰涼無比。
盛夏時節,桃樹上挂滿了鮮豔飽滿的果實,一顆顆山桃,宛如血紅的瑪瑙,點綴在翠綠的枝葉間,像一座座寶石宮殿,美輪美奂,讓人目不暇接。
落在最後的巨山,一步一停,眼睛幾乎快要粘在那些山桃上。
在前面帶路的白衣少年察覺,笑着道:“前輩别急,已經為你們準備了最大最甜的山桃,等到了地方就能立刻享用。”
巨山聽言立馬來了精神,趕忙沖到最前面,着急追問少年:“老夫最喜歡吃桃,你們準備了多少,夠吃不夠吃?”
兩少年相視一笑,恭敬回道:“前輩想吃多少便有多少,不光有山桃,其他果子也是應有盡有。”
巨山聽了連連咽口水,見他這副饞樣,受其影響,公山彧原本陰郁的心情,也稍稍好轉了些。
走了一刻鐘終于走出桃林,桃林外是一座四面镂空的小閣,小閣前有一條溪流,溪流盡頭處是一方水潭,水潭邊的大青石上,坐着兩位灰白布衣的老者,他們頭戴草帽,正專心緻志的垂釣。
見到兩人,巨山嘴角一咧,哈哈大樂:“老戴,哈哈哈,你們也來了!”
溪山二老聞言擡頭,見到公山彧幾人,颔首示意了一下,也不說話,繼續悶頭垂釣。
“嘁,老家夥,還是這麼喜歡釣魚!”見公山彧要往那邊走,巨山趕忙拉住他:“哎哎,算了算了,這兩個老家夥釣起魚來,便是天塌了都不會理。”
公山彧哼笑一聲,甩開巨山的手,看似往水潭走,但到路前卻陡然一轉,往小閣而去。
白衣少年見此,向三人行禮道:“前輩們且在園内自行遊賞,半個時辰後,還請到華玉殿赴宴。”
待少年走遠,巨山才想起吃桃的事,等他想去找人時,少年身影早已隐沒在重重樹影深處。
巨山歎了一口氣,左右看了看,見林鶴靜坐在溪前不動,猶豫片刻,還是追上公山彧,和他一起去小閣。
小閣内坐着一個人,此人青灰布衫,腰間别着一把蒲扇,一頭白發半披半挽,他背對大門而坐,正解着被破布包裹的劍。
“秦老,嘿嘿,真是厲害啊,想不到流光君居然也能将你請來!”
巨山熱情的上前打招呼,但那人一動不動,除了手中緩慢解布的動作,遠遠看去宛如雕塑。
公山彧朝巨山搖了搖頭,四下一掃,尋了西窗的台座坐下休息。
巨山有些不忿,低聲嘀咕了幾句,搖着破鬥笠,看似不經意地在閣内踱步,實則,腳步在一點點的向那位老者靠近。
待離他三步遠時,不等巨山開口說話,一道氣波突然朝巨山打來,巨山旋身一退,雙手施掌朝那無形屏障打去。
隻聞“嗡”的一聲震響,整座小閣都跟着一齊震顫,打出一掌的巨山臉色瞬間發白,趕忙收勢,見屋内一切物什完好,這才放寬了心。
而此刻,坐在長椅上的老者終于解開了破布,沒想到破布之下,卻是一把鏽迹斑斑的古劍。
老者摸了摸劍身,用纏劍布為它擦身,期間動作緩慢又小心,像是在對待極為珍視之物。
巨山站在一旁看得訝然,想了想,還是沒繼續開口搭話。
此人名叫秦宗,無門無派,一介江湖散客,雖是一名散客,但他武功極高,幾十年前曾與幽山大魔頭聆夜有過一戰,要知道,武林盟為了抓住幽山大魔頭,可是傾白虎堂全力才将他抓獲,如此足可見,秦宗實力的可怕。
面對這樣的高手,巨山不服都不行,而且,他也知道秦宗性情孤僻,不愛與人結交,即便心中再是激動,也要強行克制住。
坐在窗前的公山彧,心中默默思量着被流光君邀請來到長蕪的人,林鶴在他意料之中,畢竟傳言,流光君與四絕山莊私交甚笃,這也是他不敢貿然去找四絕莊尋仇的原因。
至于溪山二老,這兩人基本是流光君身邊的常客,可以不必多慮。
所以,眼下最重要的是秦宗,這位退出江湖隐世多年的絕頂高手,往年,像他這樣的高手,流光君基本不會相請,但今年,流光君不僅請了自己,還将秦宗請了來,這背後的目的,如何不讓公山彧深思忌憚。
“喂喂,老友,你看我找到了什麼?”
“咔嚓”一聲脆響在公山彧耳邊響起,不用看都知道是巨山過來了。
見公山彧依舊低頭,眉結死鎖,巨山趕忙從托盤裡取出一個桃,往自己袖口上擦了擦,再遞給他。
“老友,吃桃,保證很甜!”
公山彧被斷了思緒,心中煩悶,擡頭瞥見巨山笑嘻嘻的臉,有些氣不打一處來。
“别生氣了彧兄,吃桃吧,事情急不得,總之先吃飽了再說,反正宴上林鶴是跑不了的,大不了,我幫你一塊盯着他,等宴會散了,我們再和他一起回去。”
聽了此話,公山彧心中稍稍被寬慰,終于露出慣常的假笑,接過巨山遞來的桃,放進嘴裡咬了一口。
“咦,彧兄,你看那邊是誰?”
公山彧順着巨山手指的方向看去,隻見西窗外的紫竹林,一位老者正跪坐在平坦的青石上,執筆作畫。
“那,那是陸公,陸公居然來了,哈哈哈哈,今年的宴席可有看頭了。”
看到陸明,公山彧心中更是驚訝,此人和秦宗一樣隐世雲遊,論武功,他和秦宗,還有自己,幾乎不相上下。此人有些年沒見到了,沒想到流光君随随便便就能将他尋到,并請到宴上來。
想至此,公山彧對流光君的忌憚愈發加深,看來這次的東越之行,他已經不能再置身事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