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是帶他回去治傷嗎?這有什麼……”話說一半,池鸢突然醒悟,是了,之前流光君連花漾的醋都吃,現在她若是明目張膽的帶一個男子回去,明面上他不會有什麼反應,但暗地裡肯定會生悶氣。
想罷,池鸢輕歎一聲:“那好,那就不帶他回去了。”
空黎聽了也歎了一口氣,但她是如釋負重的歎氣。
“姑娘不必擔心,我會派人照看他,就安排在這家茶樓的附近好了,我看茶樓後面就有很多民宅,應該有租住的地方。”
“嗯,那此事就交給你來辦。”
“姑娘放心,我會打理好一切。”
商量完藍栩的去留,池鸢就吩咐薄薰,跟着空黎一起去外面找房子。待兩人離開,雅間的氣氛瞬然靜得有些詭異。
藍栩躺在席面上,有些難耐地别過頭,他知道池鸢在打量他,他也擡頭與她對看了一下,也就那一下,讓他心跳如鼓,分不清是害怕還是悸動。
窗外的夕光一點點沉下去,池鸢推開面前的茶盞,緩緩開口:“你究竟是何人?”
藍栩心頭一跳,這聲質問冷淡又銳利,好似一根冰錐一下紮進他的心口,莫名生出一股寒意。
“在下,藍栩。”
“我不是問你名字,但你名字也可能是假的。”
藍栩眼睛微微眨動,他想起身,但眼下的身體狀況卻讓他動彈不得。
“……姑娘恕罪,在下有不得已的苦衷。”
池鸢神情不屑:“不得已的苦衷?是被人關起來嚴刑拷打,然後死裡逃生,不得已扮作乞丐隐姓埋名,四處流浪躲避仇人追殺?”
藍栩嘴唇一顫,似被說中了心事,他磕上眼,眼皮連連滾動,好一會才睜開,鼓起勇氣與池鸢對視。
“……姑娘聰慧,猜對了大半。”
“那另一半呢,不能說?”
“嗯。”
這一回藍栩不再躲避池鸢審視的目光,他一臉沉靜,将内心情緒掩飾得極好。
“好,不說就不說,本來我對你的秘密也沒那麼好奇。”
見池鸢松口,藍栩輕舒一口氣:“多謝姑娘體諒,待以後大仇得報,在下定與姑娘道明一切。”
趕在夜幕降臨之前,将藍栩安置在茶樓附近的民宅中,空黎不知用何種方法聯系了山莊裡的人,在她回來向池鸢複命時,那少年便到了。
夜幕來臨,兩旁商鋪燈火争鳴,街道上閑逛的人比白日還多。
“姑娘,回山莊還有半個時辰的路,你若是覺得累,我們可以坐馬車回去。”空黎提議道。
池鸢沒聽出她話裡的意思,直道:“我不累,半個時辰罷了,慢慢走回去就好。”
三人都是習武之輩,尋常走路,便是走上三天三夜都不可能累,空黎故意這般問,實則是想提醒池鸢早早回去,免得讓流光君惦念,隻可惜,這些話不能和她明說。
一旁的薄薰也沒聽出空黎話裡的深意,她的注意力早被路邊各式各樣的吃食玩物吸引去,聽見空黎要坐車回去,心裡一百個不情願,還好池鸢駁回了意見,趕忙跟着搭腔。
“小空黎,這好不容易出來玩一會,急着回去做什麼?快,你看你看,前面閣樓挂着的那盞彩燈好漂亮啊!”
空黎心中無奈,面上卻不顯,笑着回應了一句,但目光在轉過身邊來往的人群時,有那麼一瞬間變得銳利起來。
閑逛了一刻鐘,終于出了長蕪邑,再沿着水流湍急的江道,穿過一片山林,就到了長蕪山莊所管轄的範圍。
但出邑門的那一瞬,池鸢突然轉向一條人煙稀少的小路走,這條路繞得有些遠,怕是走到後半夜都不一定能走到山莊。
空黎神色不動,但心中有些焦急,當着池鸢的面,她又不敢傳信,怕池鸢誤會流光君是派她來監視的。
狹窄的山路兩旁都是茂密的樹林,一擡頭,星辰滿天,明月高懸,沐浴月光在山間漫步,也别有一番意趣。
沒走多遠便見一條小河,河道不遠處有座木橋,上橋後,借着月光,依稀可見淺處的河灘有兩位老者坐在石頭上垂釣。
池鸢停了步伐,倚着護欄,看那兩人釣魚。
從山間穿來的夜風格外涼爽,白日蒸騰的熱浪,經過山林的洗禮,落到地上就化為一團團的霧。
月光變得越來越亮,将山石上的人照得越來越清晰,薄薰捧着腦袋,歪頭看着橋下的魚,晚膳還沒吃的她,突然有些嘴饞,于是擡起頭去盯着山石上的人,眼瞳裡一抹淡淡的幽光在浮動。
月光變成銀白色,落在石頭上泛出微微刺眼的光,而那山石上戴着草帽的人,批在身上的華發也跟着瑩瑩發亮。
許是察覺到木橋上有人在一直盯視,其中一位老者突然轉頭看來,第一眼他直接落在池鸢身上,随後去看池鸢身邊的空黎。
此刻,空黎也看清了兩位老者的臉,像是認識,她朝兩位老者颔首微笑,但這點小動作池鸢并未察覺。
夜晚的山林,空寂的回蕩着蟲鳴聲,河岸陸陸續續飄出許多流螢,順着風向一直往下。
薄薰視線追随着那群流螢,突然,她耳尖動了動,猛地轉頭看向橋的另一頭。
“主人,那邊有動靜!”
三人中薄薰的五感最為敏銳,她說的動靜,池鸢和空黎都沒察覺到。
池鸢用行動代表言語,二話不說,朝薄薰手指的方向趕去。
山林中的一片空地,兩撥人馬正持武器互相對峙,一方黑衣蒙面全副武裝,人數約有二十人之多,另一方麻衣短打,三三兩兩圍站在一起擺着劍陣,看模樣像是哪個門派的弟子。
燃燒的火堆冒出濃濃黑煙,浮動的火光,将這群門派弟子臉上慌亂的神色照得一清二楚,他們不僅人數落後,連這戰鬥的氣勢都比對面矮了一截。
“你們是什麼人,為何來此?”一個灰衣青年站出來道。
對面走出一個黑衣人,呼呼的夜風吹得火光搖曳,也将這人窈窕的身形勾勒得分外誘人,她擡起手裡的劍,另一隻手慢慢撫動劍上倒影的浮光。
“為何來此?你是真不知,還是假不知?”黑衣女子輕輕的笑,目光中迸發出一股冷厲又隐含殺意的光。
青年人神情一頓,轉頭與身後的師弟交換了下眼色,繼續道:“你要殺人滅口?我們是千青派的弟子,你若敢殺我們,師門定會為我們報仇雪恨!”
“哼,報仇雪恨?哈哈哈,已經沒那個機會了,今日我們殺你,明日一樣可以滅你們山門,哎,我勸你還是乖乖将東西交出來,不然,待會的死法可是很難受的喔!”
青年人那隻握劍的手微微收緊,他再次回頭看了看,眼底升起一股決絕之意:“師弟們,死可以,但氣勢絕不能丢,速速擺好劍陣打起精神,他們人不多,隻要堅持下去肯定能等到援兵接應!”
話音一落,身後弟子瞬間找到了主心骨,齊聲高喝回應青年。
看到這一幕,黑衣女子眼神有些不耐,她擡了擡劍,指向青年人:“哎,看來你們更喜歡烈酒,既如此,那就别怪我心狠了,給我上!”
一聲令下,女子身後的人如蝙蝠出洞,一窩蜂湧上前撲殺千青派的弟子。
不過,擺出劍陣的千青派弟子也不是好惹的,這群黑衣人看着來勢洶洶,但他們武功并沒有多厲害,甚至有些參差不齊,遠不及專業殺手來得狠辣利落。
漸漸的,千青派的弟子也發現了,這使得他們氣勢更加高漲,隻可惜他們人數上有太大差距,無論如何努力,也突破不了重圍,隻能困守原地抵擋。